穿過山林，綠草茂盛，遠離了那原本便不甚明顯的小路，餘下的路便得自己尋覓踩踏，賀清來從地上撿來一根樹枝，掃開兩人前方的枝葉。

“杜衡哥說野川芎現在用量大，價錢也高一點，我們今天最好先采這個。”

狐狸正跟在身後走，聽了這話，眼前一亮；她匆忙嗅聞，百花百草的味道湧入，清苦的、甘甜的、麻麻的···什麼氣味都有。

忽然，狐狸朝右邊的山坡一指，“賀清來，我們往那邊走一走吧。”

“好。”賀清來看看狐狸指着的方向，點頭應好，繼續用工具攔出一條小路，小心地往前走去。

凡人總怕毒蟲蛇蟻，可狐狸跟在賀清來身後，這些小蟲小蛇，大約都已經逃之夭夭，對這裡敬而遠之。

等越過一座小山，狐狸朝下望去，心内歡呼。

這片山坡林地上，郁郁蔥蔥長滿了川芎，青翠欲滴，一股清苦的氣味濃郁傳來。

賀清來忍不住一笑：“我們···還真是運氣好。”

狐狸驕傲點頭，那當然啦，跟着狐狸大王，要什麼有什麼！

小心扶着樹幹一路下山坡，待到了川芎叢中，賀清來站穩腳跟，便蹲下身子開始采摘，用藥鋤開掘泥土，謹慎挖出根系。

狐狸也說幹就幹，埋頭在綠叢中。

兩人誰也顧不上搭話，隻是默默勞作。

狐狸采出來一株根塊，便高高興興擦幹泥土，放進竹簍。

川芎的味道越發濃郁，狐狸的嗅覺厲害，現在也被熏得隻剩下清苦味道，狐狸毛都要熏入味。

川芎這類作物，大約是今年生明年死，冬天一到，萎靡不振，等來年春暖花開，再行生長。

于是狐狸察覺根源，悄無聲息從指縫透出去些許靈氣，散入泥土，以還采藥因果。

太陽漸漸升空，從林間縫隙射進，一束束燦然光線從天而降。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狐狸站起身來的時候，竹簍裝了滿筐川芎，狐狸硬塞進去最後一把。

她心内高興，環顧一圈，依舊是旺盛濃密的川芎叢，她擡頭一望，這才見賀清來在二三十米開外。

狐狸慢慢挪過去，正要喊他：“賀···”

變故突生，一道青色影子如同離弦之箭，從樹梢直躍而下，朝着林間一無所知的少年飛去。

狐狸一愣，隻見那青蛇伸着獠牙，勝券在握一般，還有時間朝着狐狸翻白眼，無聲嘲諷——笨蛋狐狸！

隻可惜她大約不知道，狐狸在人間不敢輕易動用術法，皆因擔憂無形天道，唯恐不小心觸犯了什麼禁忌，妨礙自己修行。

可如今正在山林之中，狐狸大王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

隻聽破空聲戛然而止，萬物凝滞，仿佛被放慢了千百倍。

小青蛇還大張着嘴，猩紅信子甩在空氣中，她翻着白眼，疑惑地緩緩左右看去，自己尴尬地不上不下，繃緊了定在半空中。

她試圖前進，就像預想的那樣，咬上少年的後頸，可是現在如被禁锢，舉步維艱。

青蛇還來不及掙紮，便陡然縮小了蛇瞳，驚恐地望着那道藍色影子——隻見死狐狸一個閃身，跟個鬼一樣瞬移到她面前，接着毫不客氣，一把将她捏在手中。

這力道，可比上次在人間裝模做樣的厲害多了！死狐狸，爾敢留後手？！

感到背後一陣輕風襲來，賀清來疑惑地站起身，回頭看去，吓了一跳，藍衣姑娘不知何時到了他身後。

“鞠衣姑娘，你走的好快，我不曾聽見你的動靜。”賀清來忍不住道。

“我都喊你一聲啦，你太專注，沒聽見。”藍衣小姑娘眉眼含笑，“你快繼續采，我們還能趕上下山。”

說到這裡，狐狸可憐巴巴地耷拉着肩膀，眼巴巴地看着賀清來：“我還想吃土豆片呢，賀清來，我肚子都餓扁啦！”

聽見這話，賀清來有點愧疚，抿唇看去，小姑娘的背簍快滿了，于是他趕忙道：“我這就繼續采，鞠衣姑娘，你再稍等一會。”

狐狸笑眯眯點頭：“那你快點哦~”

“嗯。”賀清來用力一點頭，趕忙回身，蹲下去馬不停蹄幹活。

“嘻嘻。”狐狸笑了一聲，背在身後的手默默捏緊了。

小青蛇發不出聲音，白眼幾欲脫出眼眶，蛇信子可憐地從嘴角耷拉出來。

她在狐狸手中跟一塊陶泥似的，任君揉搓，扁的方的圓的，隻要狐狸大王高興！

死！狐！狸！

小青蛇心内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