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這日的清晨,小鼠們都格外興奮。
剛過四更天,墨團便從竹床上飛上飛下,不時探進床下檢閱蟬蛻。
好不容易熬過了五更,狐狸睜眼一看,圓圓和蟬娘已張好口袋,小晏和小黃虔誠地用爪爪捧着蟬蛻一個個放入口袋。
賀清來說的對,蟬蛻放久了會很脆,小晏隻是一個不小心,其中一個便碎了一塊。
“哎喲!”墨團心疼的不得了,撲棱着翅膀落在碎屑邊上,十分珍惜地銜起,小心放入口袋。
等狐狸收拾好,将川芎裝進竹筐和布袋子,這才看幾日收獲滿滿,足有兩大筐子兩袋子,蟬蛻則有三布袋。
天漸漸亮了,一抹陽光墜入房内。
狐狸打開房門,天色好清亮,她深吸一口氣,空氣清新湧入,格外舒坦。
到鎮上的日子大抵是不用在家吃早飯的,院牆那邊是賀清來整理東西的聲響,豆兒黃似乎還沒睡醒。
“當啷”一聲,狐狸一愣,仔細聽取,她似乎聽見了牛鈴的響聲。
狐狸走出院子一看,太陽底下晨晞朦胧,正是大黃牛拉着車慢慢走來。
仔細一看,車轅上駕車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桃和梁庭;車架上坐着芮娘和梁延,腳邊都放着竹筐子。
“衣衣姐姐!”小桃遠遠望見站在院門前的姑娘,響亮地招呼一聲,眉眼彎彎。
黃牛不好過橋,很溫順地在小溪邊停下,伸出長長的舌頭卷溪邊的嫩草。
吱呀一聲,賀清來的院門也打開了,他背着竹筐子,稍顯吃力地往外拖出兩個布袋子,狐狸迎上去,輕松從他手中接過去。
少年拒絕的話語還來不及脫口,又像上次一樣,毫無反抗之力,輕飄飄就被姑娘拿走了手中的東西。
狐狸從鼓囊囊的袋子開口縫隙裡看一眼,正是川芎。
狐狸提着兩袋子,噔噔噔跑過小橋。
芮娘在太陽光下微微含笑,“衣衣。”
“衣衣姐早上好!”梁延這孩子,喊人喊得痛快,在狐狸耳邊響一聲。
狐狸笑着點點頭,順手把兩個齊腰高的布袋子甩進車架。
誰知布袋剛脫手,立即往下沉沉壓去,黃牛哞叫一聲,木頭打的架子颠簸兩下,恢複了原狀。
不單是後頭坐着的張芮和梁延,連前頭的梁庭和小桃都被這震動吓了一跳,紛紛回頭來看這動靜。
芮娘啞然,她扶着木頭扶手,梁延坐在位子上颠了兩下,有些茫然,怔怔看過去,随後瞪大了眼睛。
狐狸卻不在意,她的東西還沒拿呢。
賀清來一點不驚訝,默默背着竹筐爬上了車子,穩穩當當做好。
狐狸背着竹筐,左手拉着兩袋子,右手提着蟬蛻,很歡快地跑過來。
木闆橋在她踩上去的一瞬間發出一聲悶響,像承受不住的人嘔了一大口似的。
不過幸好是實心的木頭,戰戰悠悠,到底撐住了。
狐狸興沖沖的,到了車前,芮娘正要提醒輕拿輕放,卻看小姑娘輕巧一躍,如一隻蜻蜓般落在車上。
謝天謝地,她承受着川芎的重量,車子安然無恙。
狐狸一樣一樣拿下來,堆放在腳邊,順勢在賀清來身邊坐下。
東西多且沉重,可是放在車上,倒沒有方才摔進來那般的陣仗。
目睹了的芮娘沉默,梁延傻小子瞪着一雙牛眼看着狐狸,目光不曾挪動。
小桃沒看見方才的景象,她笑着問:“衣衣姐,墨團兒呢?”
狐狸下巴一揚,牆頭上撲棱飛來白雀,她是唯一一個能跟着去鎮子上的了,誰讓諸位都見過她呢。
白雀喜滋滋落在扶手上,她占了個位置,十分神氣。
“咱們走吧?”狐狸記挂着鎮上的早飯,喜滋滋道。
梁庭喝一聲,黃牛嚼着草,又順着小路往村口去。
夏天亮的快,方才不過輕薄光線,如今便浩然闊大,璀璨的金陽格外慷慨。
牛車才出村子,土路上浮着微塵,白的晃眼。
那條山後奔騰的大河淹沒在草叢之中,波光蕩漾粼粼一片,遠遠再看,水窪池塘上一層綠綠荷葉,映日荷花無窮紅意。
小桃喊了一聲,黃牛在路邊緩緩停下。
狐狸有點疑惑,卻看這小姑娘從牛車上跳下,從草叢間的小徑跑過,奔向那片荷塘。
她踩在水邊的石頭上,勾過來幾隻荷葉,輕輕一摘,如傘大的綠荷落入手中,她笑嘻嘻捧着一懷竄回來。
“衣衣姐,芮姐,給你們。”她率先遞過來兩隻綠荷,“擋擋太陽,待會更熱呢!”
狐狸接過來,學着芮娘的樣子舉過頭頂,她擡眼一看,淺色的綠色脈絡在陽光下格外明顯。
她再一看,賀清來也頂上一隻,這牛車後面,像一個小荷塘,緩緩行進。
上次去的時候,狐狸總覺得路遠,這次卻覺得很快。
等到了平河鎮,果然熱起來,四面八方都有這樣的小荷塘緩緩來到。
騾子、馬匹、黃牛和毛驢的叫聲連成一片。
白雀忍不住跟着叫起來:“大王!好大的騾子!大王,他叫的好難聽!”
墨團蹭一下起飛,停在高高屋檐上,撅着屁股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