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鎮子上，還有諸多貨物要給杜衡送去，牛車晃晃悠悠穿行在街上，不多時就到了那家店門前。

店鋪的地基都高，占着幾層台階，狐狸跳下車，高高興興搬着東西往裡進。

她原本要再去拿賀清來的，可是少年上前一步，不動聲色擋了擋她的手，輕聲道：“這些沉，我們人多一起拿。”

狐狸一頓，四下一看，芮娘提着蟬蛻，梁庭走過來幫忙搬東西；可是傻孩子梁延，還是呆呆的看着狐狸。

她心内暗叫一聲不好，竟渾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個幹淨——人的力氣不興這麼大。

哎呀哎呀，狐狸咬唇後退一步，梁庭過來扛着一袋子往店裡走去。

都怪紅糖包子迷了心，她實在高興，一時疏忽了。

賀清來垂着眼，默默搬着東西。

狐狸謹慎地伸出一隻手，提這一袋子，拉扯下車架。

賀清來提不動是什麼樣子？狐狸兩隻手抓着袋口，一瘸一拐往店裡拖去。

東西搬完了，小桃牽着黃牛出街道。

店裡，學徒們正幫忙估計重量，杜衡站在櫃台裡，笑着和各個弟弟妹妹打招呼。

上次狐狸沒進來，這次一進屋子，迎面就是百草氣息。

忙忙碌碌，幾個鄉民捏着方子抓藥，草藥嘩啦啦落在秤盤上。

狐狸看着頂到頭頂的大櫃子，好多小格子啊，小抽屜上都寫着字，下面就是尾巴一樣的拉繩。

“白芷···”狐狸眯着眼睛，其實可以看清楚，情不自禁念出來，“川芎、黃精···”

店裡的人在清點蟬蛻，芮娘等一起跟到後院去了。

狐狸餘光中，少年默不作聲站在她身邊。

“松枝、何首烏、決明子···”

忽然，狐狸頓住了，她拉拉少年的袖子，指過去：“賀清來，那是什麼？”

“山茱萸。”少年開口。

狐狸點點頭，“山茱萸。”

她重複一遍，繼續往後念去。

好多櫃子，想來足有幾百個。

她也不能全順暢讀下來，起初還有點磕磕絆絆。

“淫羊···淫羊···”

“淫羊藿。”

“淫羊藿！”狐狸松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讀。

抓藥的人要走了，幹活的夥計笑着看過來，小姑娘昂着頭，真的從最高一層往下念。

擦肩而過的鄉民，其中一個道：“不錯呢，這丫頭認得這麼多字，我兒上了幾年學堂都認不全。”

狐狸很高興，她跟着學了好多天的字，農忙時候沒有荒廢，采藥的時候也不放下；天黑了，點着油燈也要學，狐狸習慣了每天寫幾個大字。

“杜仲，覆盆子，黑桑葚，黃芪，穿心蓮······”

大堂裡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包藥紙的簌簌聲。

杜衡在身後輕輕打着算盤珠子，咔哒、咔哒。

狐狸念的越來越流利。

賀清來在她身邊，輕輕彎起唇角。

終于讀完了，夥計喝彩：“好！”

三四個夥計呢，連杜衡也不打算盤，笑着鼓掌。

狐狸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拉着賀清來的衣袖，咬着唇前後看看。

“怎麼啦？”

後院終于清點完了，蟬蛻數着不容易，唯恐錯了數；又怕不仔細，弄碎了幾個，夥計們和芮娘、梁庭等，甚至梁延也被拉着數。

“這姑娘了不得，”杜衡笑着指指櫃子，“都認得呢。”

芮娘有點驚訝，那雙杏眼裡滿是笑意，“衣衣都認得？好生厲害！”

狐狸情不自禁歪歪腦袋，她看向賀清來，賀清來也點頭，“好厲害。”

得了誇獎，真是心滿意足，紅糖包子豆腐腦豌豆黃兒···都可以先往後放一放！

點清楚了東西，杜衡包上六份銀錢，大大小小各有不同，都包在裝藥的牛黃紙包裡。

“小芮，清來，都來拿報酬了。”

梁庭排在前頭，從杜衡手裡接過自己的銀錢銅闆，接着是張芮。

賀清來雙手接過，嚯，好大一包！

狐狸探頭看。

到了自己，狐狸希冀，這目光看得杜衡又忍不住笑了，“衣衣對吧？這是你的。”

狐狸學着賀清來，兩隻手捧着去接，嚯呀！更大一包！比賀清來的還要大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