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來,我抓了藥,你給寶珠熬上。”杜村長起身,“拔了針還得觀察,讓孩子躺在床上睡一會吧,别着急回去。”
杜村長抓藥,賀清來便去廚間燒火準備。
狐狸略微躊躇,還是跟上了賀清來。這可真是兵荒馬亂一陣,待寶珠吃了藥,退了燒,又昏昏沉沉睡去,已是午後。
衆人還沒顧得上用午飯,這時候才覺察饑餓。
杜村長輕手輕腳從裡間出來:“衣衣和清來也不用回去吃了,都在這裡吃罷。”
狐狸點頭,杜村長又道:“寶珠剛出了一身汗,不能出去迎風,這會雪也大了,再等等回去也不遲。”
“哎,聽您的。”陳平康連聲答應。
“我去給村長幫忙,衣衣,你坐着就好。”賀清來說。
狐狸便又在堂屋坐下。這時候才發覺門外又飄起鵝毛大雪,打谷場延伸至門前的腳步便被掩蓋。
堂屋很安靜,裡間的響動便聽得一清二楚;狐狸正要調整姿勢,卻聽屋内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她動作一頓。
屋内的蘇小娘子雖也想顧忌外面的人,可今日心焦憂慮,一開口便有些忍不住:“你半年多不曾回來···如今回來了寶珠就病了···”
女人的哭訴有些沒頭沒尾,狐狸沒聽明白。
接着屋内便響起男人的寬慰,可惜不善言辭,隻有短短幾句:“你别傷心···不要多想。”
“什麼叫我不要多想?!陳平康,我一個人帶着寶珠,你怎麼不為家裡想想?”蘇小娘子啞着嗓子,繼續哭訴。
“寶珠年紀小,本來就要當心,你在沐川出了那樣的事,我怎麼不能多想?”
沐川,出事?狐狸合唇,摸索到涼透了的茶水抿了一口,這仿佛是什麼私事,可狐狸耳力太好,一字一句都躲不過去。
“···興許隻是個意外。”沉默良久,男人才開口,可語氣之中連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意外?你自己信不信!人都沒了!照你所說,是被掏了心···”蘇小娘子的聲調愈發高了,可說到後面幾字,卻陡然停下,自己猶豫了幾番,才勉力抖着嗓音道:“這麼大的慘事,偏被你撞見了,我怎麼能不怕?”
掏心?這個詞讓狐狸眉心一跳。
“縣衙的人已經在抓兇手了,麗娘,你不要怕。”聽出妻子言語中的擔憂,陳平康輕輕攬過妻子,輕聲寬慰。
蘇小娘子一下就湧出淚水,顫聲道:“我怕呀,平康,你若是沾染上什麼禍事,我和寶珠怎麼辦?”
“沒事的,沐川離這裡千百之距,我如今平安回來了,便不用擔心。”
“可寶珠,寶珠突然發熱,你說是不是有什麼不好?”蘇小娘子依偎在丈夫懷裡,低聲啜泣道。
陳平康低聲道:“寶珠現下已經退燒,不妨事,等雪停了,我們帶着寶珠去進香,供上平安燈,就都沒事了。”
女人抽泣了一下,沒再說話。屋内又安靜下來。
狐狸卻明白了始末。陳平康在沐川幾個月,竟撞見過被掏心的死人,旁人還能不信鬼神之說,可狐狸自己就是妖精,如何不信?
想到此處,門外一陣寒風卷入,寂寥蕭瑟,天色暗淡,惹得狐狸臂上起了一層寒意。
狐狸閉唇,十分緊張地往門外看了幾圈。蘇小娘子懷疑是陳平康帶了什麼邪祟回來,這才讓女兒突發高熱,真有邪祟跟了這麼遠麼?
有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怕。
正在此時,賀清來端了飯菜進門,見狐狸面色緊張,便問:“怎麼了,衣衣。”
狐狸擡眼看了一眼賀清來,壓下心内想法,微微搖了搖頭。
少年也不多追問,準備好了飯菜,陳平康和蘇小娘子從屋内走出來,陳平康道:“寶珠徹底退燒了,這就沒事了吧?”
“我再開兩貼藥,拿回去吃,想來今日不會再發熱。”杜村長說着。
狐狸觑了一眼蘇小娘子,婦人面上一片淚痕,眼下發紅,方才哭了一場,現在看起來神情倒好多了。
用過飯,收拾了東西,夫婦二人便抱着女兒,撐傘回家。
狐狸不聲不響同賀清來并肩而行,走在路上。
賀清來早看出狐狸有心事,此時無人,便又問:“真的沒事嗎?方才看你臉色不對。”
狐狸又左右看了一圈,這才壓低了嗓音道:“賀清來,我同你說了,你會害怕嗎?”
“不會,你說吧。”賀清來略側了側身子,去聽狐狸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