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下雪那幾日還不是最冷的,打雪仗後第二日,雪水開始消融,這可真是寒意料峭,無所躲避。
清晨出門,狐狸便跟着芮娘到了苗苓家。
那副漂亮的石榴花如今正挂在狐狸房内,鮮妍旺盛,為冬日增添了不少意趣。
“阿苓估計在家裡畫畫呢。”芮娘說着,一進門,正碰上苗娘子從北屋出來,見了二人,溫柔笑道:“來找苓兒?她在屋裡呢。”
苗家的屋子算大了,三面都是一間大屋,進門院子裡栽着一顆粗如碗口的桂花樹,隻是沒有葉子,隻有枝幹上窩着一層雪。
二人齊聲問了聲好,狐狸跟在芮娘身後,亦步亦趨進了右側屋子。
同小桃的屋子區别不大,外間、裡間,掀開門簾,便看一套的桌椅整齊,迎面牆上挂着一副山水春綠圖,屋子裡暖烘烘。
擱在高幾上一盆迎春花,此時枝條竟還是綠的。
芮娘朝狐狸一示意,兩人輕手輕腳,芮娘将裡間的門簾撩開一條縫,狐狸将腦袋擱在芮娘肩上,很舒坦地往裡屋看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西窗下一張書桌,美人姑娘正垂首執筆,聚精會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二人。
狐狸用氣音在芮娘耳邊小聲道:“阿苓真好看。”
正是這麼一句話,張芮還沒附和,苗苓先發覺了,她擡起臉來,盈盈一笑:“怎麼不進來?”
狐狸和張芮進了内間,簾子放下,狐狸一嗅,屋子裡一陣清淡香氣,聞不出是什麼做的,狐狸隻覺越聞越香,她猶豫道:“苓娘,你屋子裡是桂花香?不對,還有别的呢···唔,一股木頭味。”
“呀,衣衣的鼻子真厲害,正是放了一點桂花和檀木,才成了這種香氣。”苗苓驚訝,笑着誇贊。
狐狸淺笑,又湊到桌子前,才看桌上疊着一張雪白宣紙,上面畫着一大棵桂花樹,滿枝頭濃綠,開滿了鵝黃碎花,合着滿屋香氣,十分應景美色。
“好漂亮的畫,你的手真巧。”狐狸真心誇贊,她如今寫字才勉強不算歪扭,更不能畫出這麼栩栩如生的畫。
“閑來無事畫着玩兒,”苗苓說着,拉過一邊兩個繡凳,三人就此在書桌邊坐下,“做繡娘的自然要會畫花樣,不然怎麼繡出來呢。”
“阿苓不單會畫畫,還會剪窗花,衣衣沒見過,她還能給人剪小像!”芮娘笑意盈盈。
“窗花?那是什麼?”狐狸來了興趣,她聽過石榴花、桂花、迎春花,窗花又是個什麼玩意兒?
苗苓早聽母親說過,鞠衣是個孤女,漂泊無依,今年才在村子裡落腳,她不知曉諸多傳統事宜,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既然說起來了,苗苓便起身從櫃子中取出紅紙、剪刀等物,坐回桌前,輕聲道:“衣衣你瞧,這樣一張紅紙剪出來的,就叫窗花。”
狐狸搭在芮娘肩上,一起探頭看去,隻見苗苓一雙纖纖玉指,素白指尖捏着一張鮮豔紅紙,靈巧又美觀地使用着剪刀,隻聽咔嚓咔嚓幾下,又來回折疊轉動。
狐狸有點困惑,她還沒看出來什麼門道,隻看剪下來一些碎紙,這難不成就是花?
少頃,苗苓将剪刀一放,素手纖纖,将那張頗有镂空的紅紙展開。
哎喲!了不得!狐狸登時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這一張紅紙——隻見紅紙上巧妙相連,開出了一朵碩大的牡丹,重瓣相疊,花蕊芬芳,镂空之處如過渡的白色,濃淡相間,奇哉,妙哉!
狐狸一時看呆了,芮娘和苗苓見她一副癡相,都忍不住笑出聲,清脆悅耳。
“快,再給衣衣剪一張小像,叫她再看看你的手藝。”芮娘忍着笑推推苗苓,苗苓便又拿起剪刀紅紙,預備動手。
狐狸趕忙回神,迫不及待湊了上去。
又是咔嚓幾聲,狐狸這次可不敢小看這幾剪刀,連忙伸出手去接取掉落的紅紙,又惹來兩個姑娘一陣笑聲。
苗苓擡起頭來,細細看了一遍狐狸眉眼,狐狸雖不明所以,但還是坐直了身子讓苗苓看個仔細。
又是幾刀,苗苓道:“好了。”
姑娘展開紅紙,狐狸又愣了——圓形紅紙中央,正有個姑娘芳容鬓發,灼灼一粒眉中痣,眉眼舒展,鵝蛋小臉。
狐狸呆住了,結結巴巴道:“這、這不是我嗎?”
苗苓含笑注視着狐狸,芮娘接過來這張小像,攤開在狐狸面前,溫柔道:“這就是你呀,衣衣。”
狐狸眨了眨眼睛,手中美人面容依舊靜靜,雖然全是紅色,可是神态情狀躍然紙上。
“真厲害!”狐狸喃喃,又重複了一遍,“真厲害!”
這是神仙才能辦到的事情吧?
狐狸擡起頭來,向着美人姑娘伸出雙手,苗苓有些不明,但還是拉住了狐狸兩隻手。
眼前這小姑娘極其虔誠地将苗苓兩隻手托起,左看右看,口中還念念有詞:“好厲害···怎麼辦到的?同姜娘子一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