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子大不是賀清來知道的,是姜娘子告訴他的。
芮娘、阿苓都喜歡她,小桃每回都喊衣衣姐喊得響亮,梁延、譚丁香、蘇娘子······誰不喜歡衣衣呢?
當狐狸笑盈盈和杜衡、鄭雲霞道别的時候,當二人一起走過木闆橋的時候,賀清來心裡泛起一絲隐秘的慶幸——他總比旁人多和狐狸走一段路。
但這種讓人羞愧的竊喜很快就消失了。
廚房好安靜,為什麼今天不和他說話?為什麼不講講是怎麼把車架推上雪溝的?為什麼···如同漫天雪花,少年無處躲避。
是她無牽無挂。
石榴樹的院子誰住都一樣,再簡單的家常飯菜衣衣一樣吃得香。
想到這裡,一陣生澀的感覺蹿上心頭,如同鈍刀子割肉的酸痛,賀清來張唇:“我···”隻有一個短暫的音節。
少年的眼中潋滟水光,有一個倒影落在其間,承載着莫名的色彩。
狐狸看不懂那種色彩,她的心開始慌亂地跳動,賀清來沒說話之前她心亂如麻,得到了答案,為什麼還是如此?
狐狸不明白。
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
狐狸端着沒吃完的土豆回到屋内,小鼠們圍上,叽叽喳喳:“大王!你去哪裡啦!”“大王,有燒土豆是不是?我聞見味道啦!”
将碗擱下,狐狸不聲不響地洗漱睡下。腦海裡什麼也沒想,可是一睜眼,夜色沉沉,小鼠們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一夜北風呼嘯,雪落無聲。
第二日起身,狐狸難得有些躊躇,她慢慢踱着腳步,進了院子。
賀清來一如往常,朝狐狸露出一個淺淺笑容:“衣衣,早。”
狐狸慌忙點頭:“賀清來,早。”
等她在桌前坐下,狐狸才回過神來,有些驚訝——桌子上又是一碗恰到好處的焦香土豆,紅豆粥,豆腐炒白菜。
看見她眼中驚訝,賀清來抿唇:“我想你一向愛吃這些,可昨晚你吃的不多。”
想起昨晚,狐狸又憶起那雙眼睛,那汪漣漪,少年的面龐在燈光下如此清晰。
狐狸閉唇不言,匆匆吃飯。
賀清來卻像什麼都沒意識到一樣,狐狸剛把紅豆粥喝光,他便無比自然地伸手續飯。
狐狸第三碗紅豆粥下肚,收拾妥當,賀清來道:“衣衣,我們一起去蘇伯伯家取年貨,好麼?”
少年不動聲色地加重了“我們”,狐狸連忙點頭:“好。”
走在小路上,狐狸望着遠方的雪景,看着埋在雪層中的枯草,她搜腸刮肚地想着能同賀清來說的話,眼瞧遠處是譚丁香夫婦的身影,狐狸慌忙扯道:“賀清來!你知道昨晚蘇伯伯他們怎麼耽誤了嗎?”
此話一出,狐狸恨不能咬掉舌頭——昨晚杜大哥不是早就解釋過了嗎?
誰知耳邊少年清淩淩的聲音響起,“為什麼會耽誤?”
狐狸有點驚喜,她語氣不自覺雀躍起來:“因為輪子出問題啦!蘇伯伯說輪子不小心碾到東西,這才打滑,你注意到沒有?輪子上還有一道裂縫呢!”
“我沒注意,怪不得車架走得慢。”賀清來很自然地接話,他垂下眼眸,看向身邊笑意盈盈的少女。
他喜歡這個“為什麼”。
狐狸打開了話匣子:“哎呀呀!我當時在村口,看不見人,左等右等,後來一想,還不如往前看一看呢!”
“杜爺爺的琉璃燈好厲害!風吹得那麼大、雪刮得那麼急,它都紋絲不動,不像紙燈籠,一吹就滅···”
提起紙燈籠,狐狸更高興了,又是一個話頭!于是她雀躍道:“那你知道為什麼杜大哥的馬車也耽誤了嗎?”
“為什麼?”賀清來很捧場。
“因為小黑,杜大哥說小黑膽小,沒有光就不敢走夜路,可惜杜大哥的燈籠壞了,所以也不能回來找人幫忙···”狐狸說個不停,她悄聲轉頭,想要看一看賀清來。
狐狸不妨心口一跳——少年清淩淩的眉眼中滿含笑意。
他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