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田,有了地,不單是狐狸歡欣鼓舞,晚上小鼠們歸家,得知此事,一個個也格外興奮。
花花綠綠的田契擱在桌面上,蟬娘、圓圓等将其團團圍住,都伸着小腦袋,小心翼翼打量,小晏看不清楚,于是趴下身子,嗅着紙張香氣。
小雀靈活地左右扭動腦袋,轉圈來看,可惜識字太少,實在看不出門道。
圓圓砸吧砸吧嘴,想了半天,忽然道:“大王,那我們是不是能種好多稻谷了?”
“嗯!半畝地都種上稻子,秋天了我們也能收自己的稻谷!”狐狸笑眯眯的。
狐狸趴在桌面上,心情輕快愉悅,頗想把尾巴放出來,想想便驚訝——自己一隻狐狸,竟真的用銀子在人間買了一塊地,從今往後,這塊地是狐狸的,連人間的官署都認可。
“那就有好多好多稻谷!我們可以吃很久!”條條笑道。
蟬娘眨巴着黑豆眼睛,細聲細氣地憧憬:“我們可以做米糕,換錢,然後買花生糖!”
說起花生糖等等,一衆小鼠傻笑起來。
倒是青蛇冷哼一聲:“種稻谷可不容易,你看賀清來,去歲忙得很!”
這是實話,不過狐狸很有信心:“不怕!跟着姜娘子、張伯,還有賀清來,我們一定能做好!”
一夜安眠,第二日狐狸可謂是神清氣爽,吃過飯,扛着農具雄赳赳、氣昂昂地同賀清來到了稻田。
春天實在五彩缤紛,四月正是花期,山上粉白、霞雲一片,杏花開得正濃。
土地耕耘過無數遍,隻用翻土、除草,這時候的農活還算輕松,村人們有說有笑。
狐狸蹲在自己的地裡,認真地從泥土裡挑出細瘦的雜草,譚丁香從她身側田埂經過,見此情形,女子笑聲輕盈悅耳,揶揄道:“衣衣好認真!細緻地好像在做針線活!”
這話一出,立即引來旁人注目,狐狸站起身來,手裡捧着一把細細小小的草芽。
“哎喲!我的兒!”姜娘子立時大笑,“哪裡用那麼細緻!這麼小的草不妨事!”
小桃這孩子,隻因離得遠瞧不清楚,便匆匆爬上田埂看熱鬧,待湊到跟前朝狐狸手中一看,當即眉眼彎彎,将自己手中小鋤遞過:“衣衣姐,你都用不上大鋤頭啦!”
狐狸也笑,不好意思道:“除草、除草,我想就要弄得幹淨。”
“這可真幹淨!全村人的地也沒有衣衣的漂亮!”譚丁香笑意不減。
上午的勞作隻有一會,這麼說笑的工夫,苗家母女、梁家娘子等,便開始收拾農具準備回去,狐狸趕忙朝遠處一瞧——賀清來提着鋤頭,也站上田埂了。
“衣衣姐,我們去折杏花,你去不去?阿苓姐姐說,現在的杏花比熏香還好聞。”小桃滿臉笑意,高興問道。
“我先不去,你們玩吧。”狐狸惦記農活,随口道。
小桃便道:“那我折了給你送兩支。”
賀清來終于到跟前,狐狸問:“賀清來,我們什麼時候插秧?”
“不着急,今天才初三,等到初十插秧。”賀清來溫聲說着,“衣衣,午後我們再給田地施一層草木灰,用來保肥。”
“嗯!”狐狸高興答應。
姜娘子種在院牆裡的金銀花開了,迫不及待從門内伸出,春風拂動,搖擺着花枝,在春日暖陽下閃着細細的光。
午後的風不算大,和煦而清爽,狐狸系着圍腰,背着一兜草木灰,捧出一把,從頭到尾細細撒上,田地裡一道又一道灰白痕迹,整齊滑過。
草木灰是燃燒後的灰燼,篩去石子雜質,細膩而柔軟,狐狸五指伸入,這草木灰燼似乎還殘留着暖意。
一袋子很快就撒完了,狐狸直起腰,望着眼前均勻鋪灑的田地,心裡十分滿足。
做完農活,時間還早,狐狸同賀清來一起,到溪邊清潔雙手、農具。
狐狸拍打去圍裙上的灰塵,蹲下身子,将雙手浸入清水,溪水流淌,雙手上沾染的灰白消解不見,狐狸搓了搓手指。
水面蕩漾,揉亂的樹影綽約,有幾尾窄窄的小青魚迅速從河底掠過。
聽賀清來道:“初五開始灌溉田地,到了初十一大早,蘇伯伯和張伯伯會去鄰村買秧苗,到時候就可以插秧。”
“秧苗?”狐狸不懂,她初次下山的時候,稻苗早就種上了,所見便是一片旺盛綠意。
賀清來耐心道:“插秧所用秧苗,原本是各家育種,但是村子裡沒有合适的苗田,隔壁村子的大戶,程家,他們家有一塊一等水田圍起來做育苗田。”
“他家的秧苗長得好,插秧後好成活,收成也增出一成,比起收成,價錢不算高,近些年來,周邊村民多從他那裡買苗栽種,省時省事,衣衣,你的半畝田需得一百文秧苗。”
狐狸甩甩手上水珠,站起身來:“那到隔壁村子,蘇伯伯他們幾時能回來?”
“辰時前出發,約莫一個時辰往返。”
兩人正要離開,狐狸忽然停住,大聲喊道:“阿苓!小桃!”
賀清來尋她目光看去,果見河水盡頭,正匆匆跑過來幾枝杏花如雲,聽見狐狸呼喊,從那粉色雲霞後露出一張笑吟吟美人面,正是苗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