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瞬,門外響起少年不服氣的聲音:“既然芮兒回來了,爹,倒不如讓我直問···”
“住嘴!”芮娘舅舅毫不客氣地呵斥一聲,門外一時僵持。
門内,三人一靜,都聽清了那“芮兒”二字。
芮娘有些茫然,狐狸同苗苓對視一眼,同一種猜測浮上心頭,于是苗苓用氣聲問:“芮兒···不會是你吧?”
“我、我不知道。”芮娘不知所措,嗫嚅道。
狐狸看芮娘有些慌張,便扶着她在床邊坐下,三人并排,将張芮圍在中間。
外面寂靜下來,薄薄一道門,無法隔絕衆人談話。
忽聽婦人歎了口氣:“民兒,不是姑姑同你推诿,隻是我單一個女兒,實在想多留她幾年,夏天你就十八了,不想耽擱你。”
少年意氣,一向聽不得委婉之語,隻聽姜民毫不猶豫道:“再留兩年,我二十,芮兒十九,我也等得起!”
這話一出,張芮的臉霎時白了三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竟真的是來給姜民說親,隻是相看的姑娘是張芮罷了!
苗苓一把攥住張芮的手,低聲安慰:“别怕,看樣子你爹娘還沒松口呢。”
張芮勉強笑了笑,仍有些惴惴,狐狸貼近她手,隻覺得指尖都是冷的。
門外一片沉默,說到這個分上,連姜娘子也沒了聲音。
“婚姻大事,不是為人父母,一兩句就能決斷的。”良久,張伯父慢慢說,語氣很平靜。
這話如同張芮的主心骨、定心丸,她輕輕松了一口氣。
同樣的話語,卻讓姜民慌了神,他語氣越發急促:“姑父,我必定會好好待芮兒,我們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
無人應答,姜民一咬牙,舉起三指,賭咒發誓:“姑父,若是我待芮兒半點不好,便叫上天降災···!”
話沒脫口,姜娘子焦急喝道:“民兒!這種話也是能輕易說出口的!”
誓言被兜頭打斷,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沒了辦法,一時困苦懊喪,不解發問:“姑姑,姑父,我究竟是有哪不好?”
姜娘子又歎了口氣,放軟了語調:“民兒,你是姑姑看着長大,自然是很好的,隻是芮兒脾性溫和,就算心裡有話,也一向不和我們說,但做爹娘的,怎麼會一點都看不出呢?”
“做表兄,你對芮兒的好,我和你姑父都看在眼裡,可要是說想做夫妻,我少不得要再問問芮兒。”
這話說得太委婉,可是聽在門内三人耳中,卻是清楚明白——姜娘子和張伯伯,雖不一定知道張芮和蘇昀互有情意,可也必然知曉芮兒有心上人那回事了!
張芮的眼眶登時紅了,她猛然攥緊了手指,咬唇忍淚。
芮娘舅舅長歎一聲,打了圓場:“好了,妹妹的意思我明白,民兒,出去牽驢,不要為難你姑姑。”
誰知依舊不聽動靜,狐狸微微咂舌——門外怕是一頭十成十的倔驢!
門外長輩是硬的軟的都說盡了,這下不單是狐狸,連苗苓神色都不大好看。
忽然,張芮猛松開手,快走幾步,一把拉開了屋門,苗苓是阻攔不及,狐狸則是沒想攔——這等長了九曲十八彎犟筋的倔驢,不如一次說清楚的好!
屋門大開,姜娘子和張伯伯始料未及,但見女兒紅着一雙眼,便都默默吞下了話。
姜民卻喜出望外:“芮兒···”
“還請表兄回去吧,免得耽誤了你。”張芮一手撐門,一手握拳垂在身側,聲音卻出奇地冷靜。
“怎麼是耽誤?芮兒我···”少男面上着急,又要開口。
眼瞧姜民又要剖白心志,張芮搶先道:“不是表哥不好,實則是我自己有心上人,隻是我娘礙于情面,不好直說,這才讓表兄誤解了。”
狐狸望着芮娘背影,微微贊歎:瞧,直說就好嘛!
苗苓同狐狸對視一眼,眼中俱帶着隐隐笑意。
不同于狐狸二人歡欣鼓舞,姜民這孩子卻是如遭雷擊,當場定在原地,一時瞠目結舌,不知如何言語。
但看芮娘舅舅,神色分毫不變,波瀾不驚,果然是兄妹間心有靈犀,他早讀懂了姜娘子的言下之意。
可憐姜民,好半響才結結巴巴道:“你有心上人?芮兒,我怎麼不知道?”
張芮繃緊了唇,沒有答話。
“是誰?是梁庭?還是···”姜民斷斷續續猜測,狐狸看他臉色懵懂無措,啧啧歎息——好嘛,孩子傻了!
“表兄!”張芮語氣堅定,打斷了他的話,“我是拿表兄當親哥哥看的,從沒有過别的心思,還望表兄能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