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些許梅子酒,狐狸抱着兩個冰冰涼的甜瓜回了家。
小鼠們已經睡熟了,她将甜瓜往桌子上一放,倒進帳子便睡。
第二天,狐狸是被雨聲吵醒的。
她聽見一陣嘩嘩啦啦的雨聲,睜開雙眼,屋子裡沉悶而燥熱,墨團咕唧一聲從薄被下鑽出,渾身的毛有些翹角,有些雜錯。
蟬娘睡得七葷八素,若是能看出面色,估摸也是滿面酡紅。
諸位都睡得有點兒傻了,屋子裡好安靜。
狐狸撩開帳子,滿屋黑沉沉的,連一絲亮光也無,天還沒亮呢。
她踩着鞋子,起身查看,狐狸走向窗子,将窗子推開少許,果然看雨絲稠密,将天光遮了個嚴實,辨别不出時辰。
雨太大了,不多時順風飄進些許,驅散了滿屋燥熱沉郁,墨團飛到窗戶開合處站好,啄來窗沿上滑下的水珠,一寸寸梳理羽毛。
“下雨啦?”圓圓驚喜,“那白天是不是不熱了?”
“興許吧,可是雨怎麼這麼大····”條條呆呆地盯着黑洞洞的窗戶。
狐狸躺回床榻,已經沒了睡意。
小鼠們依偎在她身邊,小晏慢吞吞地長出一口氣,又吸一口氣,圓圓問:“小晏你做什麼?搞得我後背涼飕飕!”
“我聞聞空氣裡有多少水。”小晏說。
緊跟着小黃問:“有多少?”
“不少嘞。”小晏答。
“哼。”青蛇嗤笑一聲。
“睡吧,再睡一會,天亮了、雨停了,就可以出去玩啦。”蟬娘說着,小爪子抓緊了狐狸衣袖。
不知是誰打了個哈欠,小鼠們果然又一一昏沉睡去。
終于到了平明時分,狐狸聽見隔壁的動靜,賀清來下床、穿衣,開門,竹門上有水流淌下,接着是豆兒黃“汪汪”幾聲吠叫。
狐狸也輕手輕腳起身,洗漱梳頭,打開房門,依舊是不停歇的雨幕,在泥地上炸開了水花,影影綽綽間山邊那縷晨光細微,雨太大了,連丁香花家的幾隻雞也沒有鳴叫。
撐了傘,狐狸小心走過院子,飛濺的雨珠在房檐上劈裡啪啦作響。
進了小廚間,柴火燃燒,驅散了如影随形的潮濕,賀清來從竈後探出腦袋,露出被火光映襯得很明亮的臉:“衣衣。”
“賀清來,好大的雨,豆兒黃呢?”狐狸合上傘,随手靠在門外。
“還在正屋。”
狐狸坐下,望向天際,好嘛,連烏雲都看不見了。
這場雨真叫大,真叫久,仿佛是為了應和那句“瑞雪兆豐年”,又或者是為了彌補前幾日的酷熱,總而言之,直到晚飯後,雨水依舊沒有停下。
屋檐上的雨水河水一般流淌而下,瓦片黑乎乎的,天空也是如此。
狐狸聽見溪流奔騰的聲音,隻是溪邊低矮一點,又有雜草叢生,于是遠遠也無法辨認水位;可是木闆橋下那條窄窄的小溪流,卻嘩啦啦流淌,已經拓展開來。
夜晚再次躺在床上,礙于大雨,小鼠們一日沒有出屋子玩耍。
圓圓感到無聊,于是抱着青蛇問:“青青,你是水蛇不是?”
“廢話。”青蛇連眼皮也懶得擡,回話道。
“那你能在水裡一直遊嗎?”圓圓湊近腦袋,仔細觀察小青蛇的特異之處。
小青蛇倒不含糊,老實回答:“半個時辰還是可以的。”
“哇,好厲害!那這樣的雨天豈不是可以一直出去玩?”條條驚歎。
小青蛇翻了個身,冷不丁道:“狐狸,這房子會漏雨嗎?”
狐狸側身,撩開一點帳子,往外看去,窗子依舊開了一條縫,已經有水迹從窗子處蜿蜒而下,她又細聽,倒沒有水滴聲。
“這房子小是小,但還沒老破到那種地步。”狐狸說。
暴雨并沒有伴随着雷鳴電閃,于是諸君都還很安心,不多時便依照着習慣慢慢入睡。
直到接近五更天,一聲驚雷被雨聲掩埋,屋裡亮了一瞬,狐狸霎時警醒,不等細思,她立即起身披衣。
約莫半炷香,匆忙焦急的腳步聲紛雜不斷,來人急停在賀清來門前,男人大聲呼喊:“清來!快醒醒!稻田被淹了!賀清來!”
是鄧進。
狐狸果斷拿傘開門,身後條條迷糊問:“大王,你去哪?”
“稻田出事了,我去看看。你們繼續睡,青青在,不要怕。”狐狸說完,支開傘面沖進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