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青青還在裡面。”小晏好聲好氣道,接着摸摸鼻尖,粉鼻子上全是沾染的灰塵。
兩鼠渾身都是灰,落在窗台上便開始撣身子,狐狸往屋裡一看,依舊沒有青蛇的身影。
狐狸稍思忖:“你們在這裡等着,我進去找她。”
小鼠們乖乖應答,退至一邊。此時還算寂靜,月明星稀,狐狸屏息,悄悄施展術法穿過牆面,沒入屋内。
剛一站定,眼前景象漸漸明晰,狐狸聽見窗外條條和圓圓小聲贊歎,她剛稍稍挪動,便覺腳下踩着許多碎塊。
狐狸微微低頭,擡開腳面——是那些碎掉的窗戶,一小塊一小塊,像是透明的石頭。
她略踮腳,掠過一地狼藉,向前站定。
沒有青蛇的影子,這屋子裡左側空無一物,隻有一面大窗子,院子裡的燈火影影綽綽映在窗紙上,隐約聽見幾人低聲交談。
“姑奶奶的屋子要打掃嗎?我方才似乎聽見了什麼動靜···”
“太晚了,明日再說。”
沒有别人進門的為難,狐狸坦然四下觀看,右牆壘滿了大箱子,接近房梁,無一例外落滿了灰塵,連地面也是厚厚的一層。
“多久沒打掃了···”狐狸嘟囔,小桃不是說每年都有人回來照看嗎?怎麼這屋子能髒成這個模樣。
尤其是後窗子上破了個洞,更顯凄涼,狐狸回頭看了一眼,稍有心虛。
這屋子裡顯然沒有青蛇的蹤迹,狐狸慢慢踱步,小心移動,免得蕩起灰塵。
滿鼻子都是讓人不适的灰敗塵氣,狐狸到了門前,隻見這門果然開了條縫,她緩緩拉開,門扉“吱呀”一聲。
院子裡的腳步聲有序進出,沒有察覺。
狐狸進了外間,映入眼簾便是高頂闊大的屋子,木門從外邊緊緊鎖着,最前方又是一扇小門連着另一間小屋子。
隻看屋中條案、八仙桌、兩把靠背椅子,還有擺放整齊的高低櫃子,一應俱全,但四面牆上空無一物。
但很可惜,一樣灰塵滿布,活像幾十年沒住過人似的。
但有灰塵也算好事,狐狸很輕易便從正中央地面上找到了一道很輕的蜿蜒路迹,灰塵被尾巴蹭開,青蛇似乎很輕很快地遊過去,直往最前方的屋子。
狐狸歎了一口氣,循着蹤迹往前走,她一面走,一面小心掩蓋地上印記。
剛剛行至門前,屋子外傳來腳步聲,狐狸一定,貼在門邊,悄悄隐入黑暗的牆角。
門外悉悉簌簌,窗子上越來越亮,一盞燈被挂在門邊,狐狸聽見了一道年輕的聲音問:“這就是姑奶奶的屋子嗎?”
來挂燈的男人趕緊回答:“回少爺的話,正是。”
“怎麼門上還挂着鎖?”少年一邊說着,一邊走近。
“今日來不及打掃,暫時便沒有開鎖。”男人說。
少年站上台階,說話聲近在咫尺:“鑰匙有麼?”
狐狸的心霎時提了起來,她望着黑暗中的木門,微微後退兩步。
又是一陣翻找,男人将鑰匙遞給少年:“這就是鑰匙了,少爺。”
門上那把鎖被翻來覆去地看,好像捏着狐狸的心一樣,她聽見旁邊屋子裡青蛇竄動的聲音,而門外響起鑰匙插入鎖孔,發出沉悶的響動。
“咔哒、咔哒”兩聲,少年一頓:“鎖裡生鏽了,打不開。”
狐狸的心徐徐回落,她悄聲出一口氣。
門外的男人沒有放松,隻聽他立即道:“這,少爺要進去看的話,我這就把鎖撬開。”
狐狸提心掉膽,萬籁俱靜,隻等着那少爺開口。
倏忽,隻聽這聲音甯靜道:“不必了,早些休息吧。”
“是,少爺。”鑰匙從生鏽的鎖孔中拔出,宋钰轉身離去,挂燈的男人緊随其後。
狐狸默默移動腳步,一個閃身沒入最後一間屋子。
這屋子更甯靜,甚至沒什麼東西,狐狸剛合上門,便聽見了青蛇的呼吸聲,她循聲擡頭,房梁上挂着一條小青蛇,搖搖晃晃。
“青蛇——你做什麼?快下來,我們回家。”狐狸悄聲呼喚。
青蛇卻好似沒聽見一般,環顧四周。
“青青!”狐狸加重聲音。
青蛇這才恍恍然回神,她呆呆地低頭,在昏暗中,小青蛇的尾巴勾着房梁,一動不動。
門邊的燈火忽然随風搖晃,那光斑一眨一眨地落在此處窗面,仿佛是青天白日的陽光閃現。一點一點喚醒青蛇沉睡的記憶。
碎片從水底浮上。
半響,啪嗒一聲,有一滴很晶瑩的淚珠落下,激起小小的灰塵動蕩,歸于平靜,地上一滴圓圓的水漬。
狐狸沉默,青蛇哽咽了一聲,又有淚水落下,她艱難地啜泣道:“狐、狐狸,這是阿蕪的屋子,這是阿蕪的屋子···怎麼成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