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十年前,仙界的十天前。
天庭。
一隻黑貓:“喵嗚,真的不考慮考慮嗎主上?活菩薩獻祭可比随便掏一群凡人好多了呢喵。”
一隻白狐:“主上,還請萬分思慮。”』
最後那鐘聲過去,樂擎枝隻忽覺一片空白。
天旋地轉轉轉。
再睜開眼時,看見的是熟悉樣式,已經在寝舍了。
是夜,窗外淅淅瀝瀝,正下着雨。窗内燭光曳曳,他渾身泥濘躺在榻上,隻有臉是幹淨的。
頭還是很暈。
齊遐彼時正跪坐于地,趴着榻,眼巴巴望着他,見他醒了,撫上他額頭,道:“文文?還好嗎?呀,果然燒了。”
樂擎枝尚未從方才的夢境中回過神來,而他對于現狀的疑慮頓時被看出。
齊遐:“方才下山,你摔了一跤,還摔到了泥坑裡,喏,一點傷沒有,竟然還睡着了,小困貓。”
要知道,學府内曾有一學子,讀書讀累了,困得夢遊——上學上乏了,嗯,樂擎枝今兒可能就是這樣。
醒來的小困貓:“彙彙沒回來嗎?其他人呢?”
“外頭剛開始下雨,他們走得慢,這會兒估計在半山腰避雨,我想着先把你擡下來,跑得就快些,哈哈,碰巧躲過了雨。”
又是被他這哥給背回來的,而且救回來後又是發燒——好熟悉的情節。
潔癖小少主忍不得這一身泥,此時隻想下床去沐浴,再換身衣服。
坐起身,才發現躺着的是齊遐的床榻,被子上也全沾的泥巴。
“欸?我怎……”
“哎喲,”齊遐笑着戳戳他臉,“某人這麼愛幹淨,若是放他躺自己床上去,相當于泥巴全躺在那人床上,認床的某人馬上肯定要瘋,夜裡不願上去睡覺咯。”
“那怎麼辦?你窩泥巴裡面睡?”
“遠兄還留了一套被褥,這個我後日空閑再拿去洗。”齊遐一手扶臉,一手擡起,指指一邊齊遠的空蕩床榻。
“快去洗洗換身衣服吧小少主,我去醫室要點藥來。”而後站起來,欲要離開。
齊遐剛才一直跪坐,這會兒終是站起來。樂擎枝才注意到,對方一身女裝還沒換下,紅紅綠綠的裙子上也覆了泥土——應該是方才背自己下山弄着的。
燒到兩眼昏花的樂擎枝看着齊遐的衣裙,倏地抓住他手腕:“你呢,不去洗嗎?”
“想要我和你一起?坦誠相見?喔,當然可以呀。”
“誰想了?自作多情!”又倏地松開手,發燒加臉紅,他這腦袋差點要燙熟。
“嘻嘻。”
浴室。
解開衣袍,低頭看見樣物什。
竟真的有一顆藍珀,纏着紅繩,挂在脖子上。
還當自己沒睡醒,就用牙咬了咬。石頭好硬,牙好痛。是真的。
居然不是夢。不是夢。
如此,細思恐極。
沐浴完畢,更了寝衣,在拖着一身霧氣穿走回廊時,偶看見宣明的杏花悄悄開了少許。外面仍在下雨。
回到寝室,隻見齊遐一身雨水帶半身泥,站着。
“醫室夜裡關門了,要不要緊?要不要請假回家歇歇?”
某人心裡明白,若非是宣明有宵禁,這小夥估計早跑去外面買了一方藥回來。
“不必。”樂擎枝覺得自己問題不大,況且遊學尚未結束,隻垂着頭搖搖,繼而去了自己床榻躺下,鑽進被子,蒙住下半邊臉。
他把鎖骨上的藍珀摸到眼前來看,腦海中不斷回蕩那鐘聲,不斷閃回那狐狸,和那狐狸的話。
可保大難不死?
……
挨着燒,腦袋很沉。昏昏沉沉中齊遐已經洗完,換好一身幹淨衣服,正在把被褥鋪去遠兄的空床上。
樂擎枝側躺,望着他整理被褥的背影,不安道:“你說,世界上真的有鬼有仙嗎?今天說書的那傳說是真是假?”
“當然是假的啦,鬼呀神呀,都是不存在的。”齊遐聽見他話,停下手中動作,回身,坐來他榻沿。
“但你知道嗎,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有隻九條尾巴的狐狸,它說生死,說什麼‘魂滅’‘小菩薩’,亂七八糟的,我聽不明白。”
緊接着,想起方才那具詭異屍體,恐懼迫使下,眼眶生淚。
“哭吧,别怕别怕。”齊遐拍拍他背。
“誰哭?我才不哭呢,又不是小孩兒了。”嘴上那麼喃喃,但還是像幼時那樣無聲落下一堆眼淚。
齊遐沒作聲,單是默默用手抹去他眼角淚水。沉默片刻,又俯下身去,輕輕把他攬進懷裡,輕輕抱住了他——書上有言,郁疾患者發病時,可給予他一個深深的擁抱。
但齊遐很輕很輕,除了衣料輕磨,再無其他。
這家夥還是這樣,每次明明都胡言亂語,字句恣意妄為,不是上天就是入海的,可若真要他做些舉動來,倒是收斂,變回生人面前那翩翩君子。
樂擎枝呢?往他懷裡縮,越縮越緊。
萬千複雜思緒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可能是這厮懷裡太溫暖了?
雖然從小到大與這人獨處過的時間早已不算少,可不知何時起,每每如此,總是有種微妙的感受……出于喜悅?害怕?激動?
亦或是……戀慕?
不過自己對他的感情,好像确實與别的朋友不大一樣。對周彙彙、對齊遠都未曾産生過此般奇妙的情感,莫非真的是……
情于他。
啊,
我好像有些情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