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過她未予給我答複。”

這丫鬟把一手擡起，伸出根手指，指指耳朵：“抱歉啊，公子，我這個同僚，她天生耳聾，煩請多多體諒。”

原來如此。

走，走，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又有一位打扮得一模一樣的丫頭。

“公子，有緣再相見。”回答他疑惑的女孩低下頭，停在路口，面帶微笑，繼而消散。

前方另一個丫鬟把手伸向右邊的路，“請随我來，莫要……”

莫要回頭。

再之後，直道越來越短，岔路口越來越多，雖說無回頭路，但他還是盡力記下所有岔道。

每個岔口都配了個丫鬟，每個丫鬟都或多或少跟他搭了幾句話，而從她們口中，樂擎枝也了解到不少:

此處何處？陰界。如他所料。

他現在是何？魂魄。

為何從水裡起來衣服沒濕？那片靜水靈力無邊，不沾任何事物。

為何背後是深淵？必須要讓府君見到他，所以設了移動結界。

那大鏡子是何？是孽鏡台不要的照世鏡，可照出生前所作惡行。

身後的女孩會去哪？于她們而言，這條隧道永遠存在，會一直站各自的崗位恭候。

此路向何方？直通府君大殿上。

還總是聽到一個陌生的詞——“地獄十八司”。據言，似乎是由十八個極為兇惡殘暴之鬼所領導的部門。

樂擎枝不知跟了多少個丫鬟彎彎繞繞走了多少條路，終于是出了幽暗隧道。

面前豁是開闊起來，聳了道琉璃牌樓，六柱五間，朱牆金瓦。

牌樓額上端正地寫着“陰陽有律”四個大字。

過了明樓，空蕩石磚地上赫然拔起通天石階，階上台卧着一座大殿，殿高不見檐角，黑沉天空下，青火幽幽，雕梁畫棟，神秘詭異而格外誘人。

最後一個丫鬟把他領到金殿下，台階前，作請姿，“大人就在上面等您。”

他舉頭，目之所極才淺能望見那大殿，這台階未免也太高。

樂擎枝曉得自己體能，瞪大了眼，轉頭呆呆看着這丫鬟。

這丫鬟十分冷漠，閉上眼，又躬身作請姿，平靜道：“請。”

樂擎枝扯扯嘴角，迫不得已，隻好斂起裾，一步一步登上台階。

一，二，三……

三十，六十，七十……

八百，九百，十百……

整整一千四百一十四級。他自己也難相信，竟一口氣就爬上來，毫不費力，果真是魂魄。

登上來後，站于殿前，仰頭望這大殿。

殿前匾額上比最初醒來時所見的更加莫名其妙，沒有文字，單是三個大大的貓爪印。

森羅殿？

須臾不至，殿口兩旁共八個阍侍為他拉開大殿金門。

樂擎枝咬咬牙，闆着身子走進來。

大堂威嚴莊重。侍人左十三，右十三，整齊站着，唇目嚴肅。

樂擎枝擡眼，望去深堂盡頭安一梨花木勾金寶座，空空。

無人坐殿上。不是要面見府君嗎？

“喵喵！”

一隻貓忽從椅背探出頭，跳上寶座，爪子疊去肚皮下。毛色烏黑發亮，目如黃玉鑲，頸上圍條藏藍綢帶。

這貓身後搖着的是九條黑乎乎的尾巴。

九條尾巴。

樂擎枝微微瞪眼，滞了心：這不就是他幼時見着的九尾貓？！

府君養的靈貓？

一位須鬓蒼蒼的老者同它一道從後頭出現，身軀佝偻，面容和藹。

衆侍即刻從兩邊上來，彎腰作揖:“參見府君。”

看來這老者便是地府之主了。

樂擎枝什麼也沒做，直愣愣盯着台上，卻見那老者也下了台來，同衆侍一樣彎腰，向堂上作揖。

他心裡又“噗通”一聲。

“喵——”

而那貓咪呢，半躺在梨花椅上，隻慵懶地叫了聲，侍者便停禮歸位，老叟亦上前端站寶座旁。

真正的陰界統領，是那隻九尾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