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節？”樂擎枝啧一聲，抽抽手，沒抽出來，“将軍閣下怎會于此？”

齊遐沒松手，鼻唇抵去他手背，低頭喃喃：“今天怎麼這麼真呀，還有溫度……”

什麼今天怎麼這麼真？瘋了。樂擎枝心想。

齊遐把他的手放到臉頰貼貼。

有完沒完？

啪。樂擎枝扇他一巴掌，不輕不重。

“将軍閣下又怎會于此？這裡是江東，遺州城外郊地……”

“慈幼局。”樂擎枝最後三個字說的很沉。

齊遐不知是被打醒，還是聽到這被點醒，猛漲了神色。

*

一個時辰前，江北某村内。

“太尉大人呀！一定要常來！”一老頭佝偻身軀，坐在幾堆米袋上，朝遠處那青年男子看去。

前方的路邊，黃昏日落下，齊遐烏衣紅袍，褐發金冠，被夕陽拉出道兒長影。

“回京的江東那條必經之路好像鬧鬼唉！”村口老男人瘦削至極，顫巍巍跑近，提醒，“路上小心着呀！”

婦人在後頭大呼一聲：“就算是鬼！小遐你遇到的也一定是助人的好鬼！”

齊遐笑一聲，轉身上了車馬。

天黑的很快。

行至半路，馬夫報言：“大人！這馬不肯走了！”

*

“而後我不知怎就暈過去，再之後便是醒了，見你從草叢裡步過來。”

樂擎枝即悟：齊遐并非是有意而來。

有意，何意……

到這，才忽想起一事，追問：“不隻是剛才還有呢？還有沒有别的？”

齊遐撿起自己的劍。

“比如……”樂擎枝吐言緩緩，“齊遠，齊尚書。”

齊遐收劍入鞘，陰沉看他一眼，轉瞬溫和，搖了搖頭。

“告訴我。”

沉默。

重複：“告訴我。”

齊遐：“朝廷亂事，莫要牽扯進來。”說着，拉起樂擎枝的手腕大步走出去。

“作甚！”

“傻，不然在這待着等官兵過來把你捉去蹲大牢嗎？”

齊遐下手沒輕沒重的，弄得人手腕生疼。三四步至門口。

院口，霧早就起大，餘能望眼前三兩石階。

迷霧之中，見一朦胧人影跨上台階，朝上走來。

樂擎枝欲向前迎階下人，齊遐一手拾起劍，一手背着、撫過他肩，側身擋去他身前：“退後！”

話音剛落，前方一道粉紫破霧而來。

“退啥退！”車轱辘碾過的嗓音。

粉紫色的鞭打襲來，齊遐一劍擋去，鞭子因韌未斷，接着，纏上脖頸五六圈，把人勒住，擡起懸在空中。

賀年好執鞭出霧來，徹底走上前：“你是何人？！”

“煩請賀大人放開他。”樂擎枝在一旁揉揉自己手腕，無奈，“他是我的舊友，為朝廷辦差路過此地，許是被怪東西纏上，方才被縛了心魄來到院中，是無辜之人。”

聞言，賀年好收回鞭。

齊遐一摔，再起身摸摸自己脖子，沉頭咳嗽幾聲，立刻緩過來，舉劍向賀年好，偏頭與樂擎枝對目。

樂擎枝自是懂他意思，答：“同行友人。”

齊遐：“……”

樂擎枝好像見他面色扭成一團。

齊遐目送身形不高又長相甜萌的賀年好往後撤幾步，鑽進霧裡去。

片刻，賀年好從霧中出來，揪着一人衣領，拖上兩人面前一瞧，還真是位女子。

這女子身形骨感，發絲與爛衣裳間滿是塵土，面色枯黃。

賀年好雙手揪着女人衣襟，面朝樂擎枝道：“喏，本尊沒捉着，單剩這個瘋婆子，被附身過折磨了挺久，估計也沒剩幾口氣了。”

樂擎枝呆愣，一驚：“娘？”

賀年好抓不動，手也不穩當，松了：“突然喊我娘幹嘛？”

女人力竭，被松開後，即向下撲去。

樂擎枝立馬跪下，去挽女人。

齊遐見樂擎枝俯下身，比他快一步，接扶住了女子。

賀年好僵了停在半空的手，疑惑頓語：“你幹嘛？還有你，你又幹嘛？”

齊遐托着女人，瞄了一眼賀年好，殺氣很重。

擎枝方才并不是叫賀年好。

眼前這個瘋婆子，面容枯槁，衣衫不整，是盛心筱。

是他的母親。

樂擎枝伸出兩根手指，探探盛心筱鼻息，微弱得很，頂多再撐兩個時辰。

他也抱着女人，瞟了一眼賀年好，面色苦絕。

賀年好扯着嘴角，拉着大嗓門解釋道：“看我幹嘛？撿到她時就已這樣，哎哎，不是我硬拖着她的啊，我真擡不動，現下使點兒辦法，她活下去還有望的。”滿臉冤枉，因為說的話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