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遐很輕地“嗯”了一聲。
兩炷香不至,賀年好還沒回來,盛心筱已顫抖了四肢。
她握拳的手松開,一顆黑珠子落出,嗒嗒落地,滾至樂擎枝腳尖來。
齊遐反應快,即撿起地上的。
樂擎枝忽想起什麼,側過身從袖裡掏掏掏,也掏出個黑珠子。
掩好自己的手,轉頭湊過臉去看齊遐手上的,對比對比。
一模一樣,毫無二緻。
*
三年前,引魂者樂擎枝初次當差。
慈幼局。
那烏鴉飛走後,樂擎枝跟着飄上去,正欲離開,眼角餘光見房檐上,什麼東西泛着光。
垂眸去尋,見一顆黑曜石珠子,串着紅繩,似是從何人身上斷裂。
陰間鬼觸摸不到陽間事物,正如方才遠兄的玉佩,他伸手去拾,指尖穿透白玉,看得見摸不着。
樂擎枝試着去碰,這珠子竟是能有實感,他撿起來,揣進袖子,恐有朝一日派上用場,随身攜帶三年。
他心裡生出一個答案,也隻有這一個答案——那人影那烏鴉,是行鬼道者。
精通民間流傳的通陰邪術。
*
樂擎枝把珠子塞回去。
他見盛心筱醒了:“阿娘?”
“不要過來!”盛心筱大叫着,雙手撐地向後爬,迅速起身,而後奔離。
齊遐即刻追上去,不抓盛心筱,單單跟上。
霧不知何時又起了,兩人三兩步便沒了蹤影,樂擎枝看不見、找不着。
一側突傳來女子尖叫:“啊!”
“阿娘!”他喊一聲,循聲而去。
至,見齊遐站在一旁,沒做任何事,看着盛心筱臉朝地自己絆一跤,慌忙站起身,繼續向前奔逃。
樂擎枝被齊遐拽去,匆匆跟上。
追至一雜草叢生之處,盛心筱不見了蹤影。
齊遐撥開高草,竟是有條隐蔽小路。天太黑,樂擎枝探查時沒發現,錯當前方是圍牆,單瞄一眼就離開。
他倆一前一後,沿夾道行十幾步,開闊後,隻有隔了天井的一間堂屋。
裡面黑漆麻烏,什麼都看不見。
此夜霧大得詭異,加上疾跑,受凍的樂擎枝難受、腦袋發昏。
齊遐一跨過天井,拿出火折子拔蓋吹燃用以照明。
火光照出前方的瘦小身影,有一人背對着他們站着。
“幹嘛呀!”那人被突如其來的他倆吓一跳。
是賀年好。
此堂很小。
堂中無桌無椅,唯設一祭台,香燭早熄,幾滴蠟油凝在台上,碗裡供果腐爛化水。
隐約可見祭台牆上挂幅挂像。樂擎枝奪來齊遐火折,伸手照去,方見畫上女子,水綠裙蓋過腳,衣淺绯,姜黃披帛,翠繡金粉,盤好的墨發間别着丹花,身姿曼妙,臉卻被一簇幹透的紅血糊抹遮掩,難辨妍媸。
仍在探查的賀年好大驚:“啊?那女的不見了?她也沒來過我這兒啊。”
小十八司震驚語剛結束,下方忽有凄慘女聲,正是盛心筱。
嘶号。
黑燈瞎火,樂擎枝慌忙向下探出手,祭台下,前方與下方,是蒙塵潮濕的兩塊大木闆。
齊遐推開擋在前的賀年好,一腳踹開木闆,是一個地道。
三人二話不說,一起下去了。
地道内,陰暗潮濕,安安靜靜。
樂擎枝捏着火折,與賀年好并排竊語,齊遐走在後頭。
倆鬼差在讨論厲鬼之事。
樂擎枝:“怎麼樣?”
“止水一直沒反應。”賀年好搖頭,“或許……”
齊遐偷偷探過頭來,樂擎枝把住他臉重重往後一推。
賀年好朝後瞄一眼,繼續:“或許還在上面。”
樂擎枝:“你上去瞧瞧?我在下面探。”
賀年好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哎呦,先在下邊看看呗,來都來了。”講完便沉默。
聽言,樂擎枝手伸進袖裡,正想掏那珠子給賀年好看看,或能有所收獲。
此刻,沒有誰在說話。
“說完了沒。”怎料齊遐終是趁機,從後方掰開倆人,推開賀年好,站在他倆中間。
道不寬,剛好夠三人。
但略有擁擠。
賀年好明顯給這怪人惹惱,看看自己腰間止水鏡也無異樣,怒道:“哪個想和烏雞一塊兒待下去?我上去守着!”
繼而轉身大步離去,賀年好走路太快,卷了一陣風,陰涼濕冷,樂擎枝打了個噴嚏。
樂擎枝把珠子收回去,心裡懵懵道:什麼烏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