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睨了顧君琪一眼:“還是你怕惹禍上身?我看他之前一直在找你麻煩呢。”
顧君琪聳聳肩,故作輕松道:“我不怕。母後想罰我就盡管罰好了。”
少女敏銳地捕捉到他字裡行間的含義,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母後?他是四皇子,那你就是三皇子了?”
顧君琪點點頭。
少女撫掌大笑:“哈哈,真有意思,看來不光是我的哥哥們會打架,天底下的兄弟都是一樣的。”
顧君琪對她充滿了好奇,忍不住問道:“敢問姑娘,剛剛給顧君珩吃了什麼?真的是毒藥嗎?”
少女笑一笑道:“告訴你也無妨。不是毒藥,是我随手在地上抓了把沙土,搓了一個小泥丸子藏在袖中的。”
“你早就想好了嗎?還是急中生智?”
“拉他上來的時候,我偷偷搓的,我就知道一定用得上,這個人就是要連吓帶騙才治得住。”少女狡黠道。
顧君琪大笑:“高啊,實在是高。”
轉念一想,又道:“姑娘為什麼要踢他?難道真的是為在下打抱不平嗎?”
少女把兩袖一揮,爽朗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路過這裡,無意中聽見有人在罵我。”
“罵你?”顧君琪困惑了片刻,随即脫口而出道,“你是沈家三小姐?”
少女已走出好遠,聽到這一句又回過頭來,卻沒有應答。
她的發絲在滟滟秋光中舞動如旗幡,皎潔的面容在逆光中宛若神祇。
隐年正與同僚在太液池上泛舟,隻見湖面金光扶搖,宛如鯉魚躍龍門的場景,正在感歎不愧是皇城,龍氣所鐘之地,果然非同凡響。
他飲下一壺竹葉青,将瓷瓶往水中一抛,又開了另一壇子女兒紅。
酒香凜冽,讓他的微醺之意愈發濃烈。
他看着遠方緩緩走來的一對男女,隻覺似曾相識,定睛一看,竟是自家三妹玉宵與深居簡出的三殿下。
三殿下是去歲剛從華清宮召回來的,原本朝野議論紛紛,說這三殿下生而不祥、失了聖心,卻不想聖上愛如珍寶,已張羅着為他謀個好差事。
顧君琪身份貴重,三省六部長官又穩如泰山、不可或缺,輕易不能挪動,聖上絞盡心思,竟為他新辟一部。那部極為隐秘,從不現身于人,而那部的長官就是顧君琪。那部的名稱不知為何也是不能公之于衆的,因缥缈如風,似在雲中袖裡,朝臣們給此部起了個诨名“風袖樓”。
久而久之,此隐秘之部就有個約定俗成的名字——風袖樓,就連二聖都這麼稱呼。
隻是這風袖樓究竟有何職能,誰也說不準,似是直接聽命于聖上和三殿下,就連聖人都不能插手其中。
聖上此舉引得朝野嘩然,這無疑給了風袖樓和三殿下極其超然的地位。如今聖上不在,國政掌在太子和聖人手中,于情于理,風袖樓也該聽命于太子和聖人。
這裡面大有文章,隐年與同僚們每每談及,總是長籲短歎“水太深了”。
據說風袖樓什麼都不管,又什麼都管,樓中一群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士,常與江湖中人有勾連,被稱為“隐衛”,與“影衛”、“暗衛”大相徑庭,并非是為主人賣命的死士,而是正經領了官銜品秩的朝廷命官。
隐衛之隐,隐喻雲中霧裡,又為“大隐隐于市”。
從風袖樓功成身退之人,往往會換個身份空降朝中要職。
隐年想到這一節,不禁微微一笑,聖上真是個有趣的人。可不知這三殿下,又是怎樣的少年英才。
說起來,隐衛常為武功高強、智勇雙全之人,常從比武大會中選拔。比如前幾天剛決出的長安比武大會魁首林婉晴,有傳言說風袖樓已招賢于她,不知林女俠意下如何。可退一萬步說,即使林婉晴答應了,表面上,她仍是那個江湖中人,天下人不會知道她是否已被風袖樓招安。
這就是風袖樓的高明之處。
思緒翻騰如雲海,隐年的眼睛卻離不開那對少男少女。作為沈家人,他自然知道,這二人的姻緣早已定下。
可他并不樂見其成。
沈玉宵不能嫁給顧君琪。
可是,要怎麼破壞這段姻緣呢?父母心意已決,那就隻有沈玉宵有這個本事悔婚了。
這個三妹,人小鬼大,有通天貫地的本事,她想做的事,非要做到不可。
如何讓一個女人死也不肯嫁給一個男人?隻有在她的心另有所屬的時候。
他撇一撇嘴,計上心頭。
隐年要見的人,正好也在宮中。
畫舫靠岸,隐年潇灑地甩一甩袖子,整個人如谪仙般飄飄然。
水榭早設了宴席,正等着諸位大人的光臨。
内教坊的宮妓們殷勤地迎了上來,她們穿着碧綠浮金撒花裙,面上濃妝未褪,用墜珠面簾掩着,一雙雙曼妙的美目如秋水潋滟。
隐年是人群中最惹眼最俊美的公子,引得宮妓們紛紛側目。他甫一坐下,便有四五個宮妓争着要為他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