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川暗流的水位不低,可暗礁卻還是能露出個尖尖,若是水流急,随着水波飄蕩,恐怕還真看不出藏在墨黑浪花裡的暗礁。
好在現在水流平穩,任誰來了也看不出平日裡的洶湧。
靈船自動行駛,船内在正前方還有窗戶可以看到外面。
“…感覺我們好像在它肚子裡似的。”将天绛把腦袋搭在窗沿上。
他們可以看到外面船頭有三個大大的眼珠不斷轉動,靈巧的避開暗礁與其他靈器,刃應歡也有樣學樣的把腦袋搭在那,“三眼怪嗎,這邊算頭的話,那我們還是從他……”
話說到一半,刃應歡自己被自己腦補的事情惡心到,斜眼看向旁邊的将天绛。
将天绛撇了撇嘴,“如果敢說下去,我就把你丢下船。”
刃應歡手在嘴上一拉,閉上了嘴。
船内除了角落裡的少女,其他人都坐在茶桌旁。
郭九久抿了一口茶水,“這兩個人真是幼稚的離譜。”旋即似乎覺得是個擡高自己的好機會,郭九久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殷落弦,“落弦姐姐,我就不像他們那般。”
殷落弦宛然一笑,吹了吹杯中騰起的熱氣,“我倒是覺得他們兩挺有趣的。”
刃應歡高呼,“哇~~”
将天绛嚷道,“沖啊眼睛号!”
不知他們是看到了什麼,兩個人頻頻發出激動的聲響,讓喝茶的幾人統統注視着趴在窗沿上的那兩人。
“噗嗤。”關洛筠破功般發出聲輕笑,他的扇子随意放在茶桌上,走到了刃應歡旁邊,“好像很有意思,我也來看看啦。”說着也學着兩個鬧騰的家夥把腦袋搭在沿邊。
不知看到了什麼,關洛筠也開始發出感歎,“哎呀!!”
即便感覺關洛筠的聲音中少了幾分真切,莫知遙還是心癢癢,本還想表現出穩重的一面,這下直接破功,“那個,我去看看哈……”
三秒後。
刃應歡:“超過他!不準輸!”
莫知遙:“啊啊啊!”
将天绛:“彎道超船!!”
關洛筠肩膀一聳一聳,笑的難得誇張。
見郭九久好奇的側着腦袋瞄,殷落弦笑問,“不去看看?”
“我才不去呢,他們蠢得要命,我要守在姐姐身邊。”郭九久連忙把頭扭回來。
殷落弦認識郭九久那麼久,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嘴硬,但她從來都喜歡郭九久這一點,在她看來非常可愛,她拍了拍郭九久道,“在這我又不會有危險。”
“那、那,”郭九久眼神飄忽,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去監督他們别搗亂。”
兩秒後,窗邊張個大嘴發出哇聲感慨的人又多了一個。
船上的師傅看他們打鬧笑得眼角起皺,他看得出這些人關系很好,也都玩的到一起,人在世上能有一兩個知己已是幸事,能有一群闖蕩的好友更是難得,其樂融融的場面讓他想到很多舊事,可庸人才自擾,他搖搖頭,把那些雜念甩出腦袋。
桌上的茶擺了一圈,也就殷落弦這杯是真的在慢慢變少,他給殷落弦又續上一杯,溫聲問,“你們都是很久的朋友了吧?”
“感謝。”殷落弦輕微颔首,聞言不禁看向窗邊的幾人,窗戶就那麼大小,這麼幾個人擠在那裡難免推搡,将天绛薅住刃應歡頭發,刃應歡拿腳頂開關洛筠,莫知遙努力扒拉住窗沿,連郭九久都放下一貫的出身包袱,兩手并用扯着莫知遙胳膊。
“我跟九久待在一起很久了,其他人都是新朋友。”
目光不知為何就變得溫和,殷落弦自認早已習慣寂寥,也樂得寂寥,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熱熱鬧鬧也是不錯的。
“也是,畢竟還有關小長老。”船師傅的訝異轉瞬即逝,随即就将視線抛向混在其中打鬧的關洛筠,“我挺意外的,他會跟你們離開。”
“長老裡,關家是最特别的,他們追随‘魔尊’而不是追随某一個人。”他似乎沒期望殷落弦回答他什麼,而是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果他跟你們走,隻能說明……”
他沒把話說完,卻把視線轉向殷落弦的手臂,“或許連玄水都是這樣想的。”
殷落弦眼睛低垂,神色晦暗,“誰知道呢。”
窗外一艘艘船随波前行,魔川昏暗的水流漆黑不見底,如同一團黑漿,沉沉的似能吞下所有航行的人,船内茶香四溢,帶着溫度,坐在茶桌邊的兩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并未言語,窗邊的幾人像是永遠都能那般熱絡,争奪打鬧不斷。
隻有她被隔絕在外了,角落的少女壓低身子蜷曲得更深。
即便一開始就有預感,卻還是會隐隐覺得難受,她從來到魔川暗流開始就是孤獨一人,離開自然也是形單影隻,有什麼好期待的?
腦子裡莫名冒出來那個這段時間不斷容忍她脾氣的身影,砸盤子也好,辱罵大叫也好,那個叫秋娘的人都一并包容了,可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不過是因為她長得像别人罷了。
她寥寥人生中,難得的溫暖也是沾了别人的光。
何其可笑。
心裡像是空落落,又像是高懸,由此帶來的便是不安,她用腳趾扣緊了鞋,以此獲得一些實質感。
沒有急流,靈船順利駛出魔川暗流,幾陣颠簸,靈船上了岸,船師傅的手在空中一旋,靈船受到感召,從實質化的船分解成點點星光,流轉到他手腕,凝成一個厚重粗大的佛珠鍊。
幾人如同被輕柔的羽毛托着落地,船師傅摸摸佛珠似在感謝靈器,随後朝幾人問道,“幾位修士離開魔川暗流後準備去哪呢?”
刃應歡這裡直接收到三個人的視線,郭九久與殷落弦四目相對,殷落弦自知郭九久從小就在她身邊,難得遇到能一起玩的朋友,雖然這趟是郭九久說要陪她到處遊曆,但她又豈是不顧他想法之人?白衣少女笑容柔和,“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