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燈光傾灑在桌面,燕舒拿着刀叉低頭慢慢切着盤中的牛排,她的視線稍稍遊離,就能看見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水晶吊燈的摧殘,餐廳的角落,黑色的三角鋼琴靜靜伫立,琴身光亮如鏡,穿着白色西服的鋼琴師落座,靈動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輕柔的音樂似有若無地流淌在空氣中。
這是商城頂層的一家露天西餐廳,除了基礎的餐食座位外,穿過玻璃房便是寬敞的陽台,天色漸暗,日光鑽進厚厚的雲層中,但陽台外五光十色的彩燈已然點亮。
這頓飯,燕舒吃的很不專心,表面自然從容,實則……已經想發瘋了。
因為,紀佳時拒絕了她。
“不行。”
“不可以。”
很難形容燕舒像什麼動物,有時候膽小謹慎過了頭,但有時候又嚣張蠻橫得很。比如,覺得紀佳時喜歡自己後先是自卑然後是自傲,再是像螃蟹一樣大搖大擺地在對方面前橫着走,不停地試探對方底線,結果鬧出笑話後又自然從容地進行擺爛。
因為她總不可能告訴紀佳時,“哈哈,其實剛剛我是鬼上身啦!你信嗎?”
于是,兩人神色自然地對視,盡管紀佳時眼神有些陰沉,燕舒眼神在慢慢閃躲,但到底一齊上樓找到了家西餐廳,完成了吃飯任務。
紀佳時伸手拿起一旁的紅酒,喝了一口,擡眸看向對面的人,心中情緒複雜難言。
在聽見那句“可以吻你嗎?”時,紀佳時臉紅了,驚喜激動大于羞澀。
他覺得燕舒喜歡他,但總是不确定這喜歡的分量有多重,因為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時終會自卑、憂愁善感。
她喜歡那些娃娃,可沒有想買回家的地步。那他呢?她會帶他回家嗎?
答案是不會。
因為“我可以吻你嗎?”這句話還有後半句,“沒有别的意思。”
什麼沒有别的意思?唇友誼嗎?她把他當成什麼人了!他是那種對待男女關系很随意的人嗎?
紀佳時真的有些生氣,于是不僅拒絕了燕舒,還罕見地在她面前冷了臉,隻不過克制着沒轉身離開。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轉身離開的資格,他在她面前連發火鬧脾氣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他對她的喜歡大于她對他的喜歡。
他放下酒杯,直直地盯着燕舒。暖黃的燈光下,女生的臉龐異常柔美,眼眸中星光閃動。紅酒是紀佳時點的,因為他心中有些郁郁,燕舒喝是因為既然點了就要嘗嘗,但顯然她不愛喝。
燕舒最愛喝的酒是低度數果酒。
她察覺對面灼熱的視線,也擡頭望回去。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餐廳裡的燈較之之前更亮了些,可桌上的燭火點亮,光照射在桌上的擺件上,投出斑斓的光影。兩人的眸光在斑斓光影中穿梭,若即若離。
“學姐,今天面試怎麼樣?”明明早該問的問題,可他偏偏因為心中思緒太多而忘了,于是現在才提起這個話頭。
燕舒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巴,嘴角輕扯,搖頭,“還行,不過面試和線上交流的東西有些出爐,我估計不會去。”
“你吃好了嗎?”她問。
“好了。”紀佳時朝不遠處站着的服務生招手。
對方慢慢走來。
燕舒趕忙站起身,道:“說好我請你。”
紀佳時點頭,他本就沒有準備強行和燕舒做一些你請我我請你之類的搶單行為,因為飯錢他準備用其他東西返還回去。
追求一個人,本就應該花費時間與金錢。
“走?”付完賬單,燕舒詢問。
今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約紀佳時出門,自己好主動出擊,結果“尾巴太翹”,導緻燕舒現在整個人都因為失敗而精神萎靡了。她現在想早點回寝室入夢,再在夢裡狠狠作踐紀佳時。
這次絕不手軟!絕不心軟!
紀佳時也有些後悔,似乎因為自己的拒絕,他和燕舒之間的距離又拉遠了。可難道自己不應該拒絕嗎?
如果沒有底線的應允,自己又成了什麼?她喜歡玩弄的廉價玩具嗎?
或許,玩具不廉價,他廉價。
所以,他該起身離開,和她回校,再禮地得揮手再見,之後再商讨如何轉圜兩人之間的關系……
“外面,去看看?”紀佳時看向站在旁邊的服務生。
對方立馬介紹道:“兩位,外面是餐廳的露天酒館,有樂隊駐唱……”
“走吧。”他握住燕舒的手,拉着她推開西餐廳那扇通往陽台的玻璃門。
三月,雖然已然春去冬來,但燕舒手掌的溫度依舊保留着冬天的冰涼,紀佳時握住她的手的一瞬,她就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将她的手包裹其中,給予她溫暖。很舒服,暖和得讓燕舒忍不住貪戀,于是兩人面色如常、自然地并肩走出餐廳,垂落在身側交握的手指卻不經意地交纏。
走出西餐廳那扇晶瑩剔透的玻璃門,暖黃的燈光從身後傾斜灑出,與夜幕下、陽台中點亮的五色燈光相交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