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舒坐在宋晴的副駕,兩人在路上有些沉默。宋晴心情不好,車裡隻剩她們兩個人,她面上冷然,皺着眉,不再像在飯桌上放肆笑着卻故意掩飾着什麼。
紅燈,車輛停在路口,她手機鈴聲響起,屏幕亮起顯示出三個字的人名,她掃了一眼,轉動方向盤拐進另一個路口,停車。
“抱歉,我下車接個電話。”她拿起電話,朝燕舒示意。
燕舒點頭。
這絕對不是一通令人愉悅的來電,因為幾分鐘後,車門打開,女人半個身子探入,伸手拿過車裡的煙盒,問:“抽煙嗎?”
“不抽”,燕舒搖頭。
“不介意再等我會兒,我抽根煙,平複一下心情?”
“不介意。”
車門被關上。
宋晴将車停在靠近公園的路口,路旁栽種的柳樹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細長的枝葉泛出淡淡的嫩綠。今天天氣不錯,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細碎的光影。她站在柳樹下,捏住煙盒,從中抽出一根,點燃。
燕舒下車,就看見她靜靜地站在柳樹下,手上夾着煙,口中吐出一團悠悠的煙霧,神色幽深,連燕舒走到她眼前都沒反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宋老師?你心情很不好嗎?”燕舒問。
要不面試下次再約?
這句話打斷宋晴的出神,她慢慢看向燕舒,面上無波無瀾,卻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晚上七點,紀佳時坐在教室,又點開和燕舒的聊天界面,最新的消息是他晚飯時發的晚餐照片,但依舊沒有得到回複。
同一時間,C大校園内,教師宿舍,莫沅幫着從廚房中端菜,然後又将碗筷擺放好,再将身上的圍腰取下,招呼道:“可以吃飯了。”
“老師,你們别忙了。”說着,拉開椅子坐下,從口袋中摸出手機。
【怎麼樣?】
這句話是給燕舒發的,時間是17點多,隻不過現在已經快20點,她卻仍未回複。
【你們去哪了?】
十分鐘前,他發給宋晴的,也沒得到回複。
夜色深沉,城市霓虹初上。經過今天一下午的商場購物,宋晴心情好多了,甚至還送了燕舒一條巴寶莉的圍巾。将購物袋放進車箱,她又帶着燕舒來到酒吧。
“酒精,麻痹人精神的藥劑。”
“你來過酒吧嗎?”
進入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浪撲面而來。駐場樂隊正在演奏一首爵士搖滾,電吉他的嘶鳴與鼓點交織,震得地闆似乎都在微微晃動。各種聲音沖擊着她的耳膜,她隻能湊近宋晴,大聲回道:“來過幾次,隻不過不怎麼喜歡。”
“不喜歡什麼?”
“喝酒?”
燕舒搖頭,“不是!”
酒吧裡燈光昏暗,舞池裡擠滿了人,五顔六色射燈掃過人群,在煙霧缭繞的空氣中劃出迷幻的光軌。
“人太多了!”
“人太多?”
兩人穿過舞池,擠開人群,來到角落的一個卡座,深紅的皮質沙發在燈光下泛着暗色調的光,燕舒坐下,發現正對面還有一個小舞台,台上有一個女歌手在唱歌,曲目是《Fly Me to the Moon》,一首經典的爵士樂,她沙啞的音調在喧嚣中格外動人。
“來杯教父,再開一瓶絕對伏特加,我要純飲。”宋晴招呼酒保。
說完,她轉頭看向燕舒,問:“你要喝什麼?我請你。”
“一杯莫吉托。”
酒很快端來,宋晴端起她的教父,和燕舒碰杯,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小舒,謝謝你願意陪我。”
“沒事的。”這話是真心的,燕舒是個真誠且耐心的傾聽者。
宋晴今年四十二了,盡管經常被人誇贊年輕,但她到底不是從前那個因為一些小事就會被影響情緒的小孩子了,換句話說,就是經曆歲月的洗禮,她對事情的容忍值域拔高了。比如,昨天才和丈夫因為離婚的财産分割問題産生争吵,在同一個屋檐下共處多年的人互相往死裡戳對方的心,今天就能面色如常來參加周教授的生日聚會,直到下午對方再次來電才終于讓她徹底爆發。
她重新請假,由半天變成完整的一天。
“其實,我們兩個的婚姻早就是一潭死水,曾經的愛情在日複一日的生活中消磨,因為是丁克,所以沒有孩子,到後面幾年互相都有意識地躲着。”
“兩個沒有愛的人在一起,連見面都覺得沒意思。”
“……”
“我現在就是很後悔,早知道他這麼不要臉,不遵守婚姻法,我當初就該早早出軌,其實我有過幾段精神出軌,但每次都想着至少曾經愛過,如今還是夫妻,不應該,現在想,特别後悔……”
說到前面情緒還很平靜,但到後面又爆了粗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喝完教父,宋晴又倒了杯伏特加,一飲而盡。
她湊近燕舒,晃了晃腦袋,擡手勾住燕舒的下巴,“沒談戀愛吧。”
燕舒搖頭,她覺得宋老師似乎已經有些醉了。
“可以試試,不喜歡分了就行。”說完,宋晴放下酒杯,脫下大衣,朝燕舒遞了個飛吻,轉身向舞池走去。
燕舒也站起身,隻不過,她和宋晴的方向相反,她走向身後的吧台,問:“你好,有沒有充電寶。”
她手機沒電已經關機了。
“有的。”
拿到充電寶,充了一會,燕舒開機,消息不多,她點開莫教授的頭像,開始回消息,将今天下午的事說了。
【宋老師現在好像醉了又沒醉。】
邊打字,燕舒邊思考等會該如何處理醉鬼,她和宋晴不熟,不知道她家的地址,所以來問莫沅。
對方快速回複:【你不用做什麼,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