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蔣怡婷的是一句冷淡的話,“回床上。”
兩人中間,大概就兩拳頭的距離。許一林右腿屈着,胳膊撐上面,左腿松快地倒地上,整個人都稍稍往左偏,跟躲着她一樣。
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窗戶紙,早八百年捅破了。
就是不知道還有誰,現在還惦記着這層破破的小紙。
蔣怡婷心裡蛐蛐他。
“許一林,你猜我現在想幹什麼?”
他還是不看她,“回床上去。”
“我不。”
嘿?
“聽不聽話?”
蔣怡婷:“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
半天才說,“我不是讓你聽我的,你發着燒呢。”
“已經好了,”蔣怡婷低下頭,把腦袋往許一林的手背上貼,“不信你摸摸。”
“……”
有沒有溫度,許一林是沒感覺出來,大概和他手背溫度差不多。
人的手背一般是涼的,他手心裡直冒汗,身上也是,跟發燒的是他一樣。
他把手抽走,避之不及。
“蔣怡婷?”
視頻裡的人在過聖誕,煙花炮沖天而起,視頻畫面忽明忽暗,跳動的厲害。聲音也不大,但好像開了環繞音,從左到右,在蔣怡婷眼前圍了一圈。
她的膽量,是剛才,許一林抱她回床上激起來的。
憑什麼,他能臉不紅心不跳地抱她?就算不是公主抱,隻是單純的摟了一下肩膀,那也很過分了。
我跟你什麼關系呀。
“哎。”她看着他,答應了一聲。
他還是淡淡的,“我這人,不幹沒名分的事。”
“嗷!”
蔣怡婷猛的點頭,換上了一幅應對自如的表情。
你還想要有名分?想什麼呢?要不是你現在練的不錯,我都懶得跟你扯皮。也不知道是誰,當初也不知道是誰!那麼嫌棄一個名分,連一個念想都不願意給。
屏幕上人說,“Why don’t we give this a try? I mean it!”(為什麼我們不能試一下呢?我是認真的!)
“Up yours!”(去你的!)
簡直應景地可怕。
許一林這時候心裡跟有千萬隻小手在抓一樣,心髒砰砰砰地跳,面上也快要挂不住了,一個勁的斜着眼睛看身邊的女孩。
她動作幅度基本沒有,就坐着,手臂盤在膝蓋上,眯着眼睛看電視,像看的入神,可乍一下出現的畫面,并沒有讓她那琥珀色的眼眸裡露出一點動蕩,像一汪幹淨也安靜的清泉。
她一定不在看電視。
那她在想什麼呢?
他眼睛裡慢慢堆起來笑意。
剛那句話脫口而出既然寂出來了,許一林也少了幾分清醒的克制。他早已脫去了少年的意氣,如今想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規劃,要做出個樣子的。可是,在蔣怡婷身上,這一切都不作數。
他永遠能在她身上,得到一些期待感,幸福感,光是看着,就感到快樂。
他不知道蔣怡婷會生病,更沒想到蔣怡婷不告訴他,旅行其實是累的,身體狀态本來就很受考驗,更别說現在。
他盤算着,不然就分兩路,這一次着重放在和外婆的見面上,有機會再帶她來南方玩。
就沒有下文了,他适當的提醒一下蔣怡婷,自己還在等她說話,“嗯?”
蔣怡婷:“嗯。”
也沒看他。
“你聽懂了?”他笑着問。
“我又不傻。”
“那你說說,我是什麼意思?”
蔣怡婷如同一座内斂的火山,許一林這個孫子,還想勾勾搭搭讓她先說。
“想跟我好呗。”
她也不是不能先說。
這會輪到許一林震驚了,“嘿?”
他還真有點下不來台。
蔣怡婷沒讓他下台,就想讓他在上面架着。
“我問你,”
他:“你問。”
“你這四年,有過别人沒有?”
他:“沒有。”
那年的女孩依然意氣風發,橫沖直撞的,“為什麼?”
許一林被她悄聲中的瘋狂帶了起來,“因為我想着你。”
他轉了個身,變成面對着蔣怡婷,意外的壓到了地上的遙控器,大屏幕被按下了暫停鍵。
屋裡寂靜無聲。
青梅竹馬的走向,也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親情。
許一林從來沒說過,要蔣怡婷當他對象之類的話,從沒有越雷池一步,這同樣是一種破綻。
他不敢涉及到這裡。
不是有今天,他想他永遠都不會涉及到這裡。每當想起這股勇氣,他都感謝命運,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機會,讓他能風生水起。
這一回,天是真的亮了。
光線透過窗簾的那絲縫,照進房間裡來,此時無聲勝有聲。
蔣怡婷躲開許一林的視線,眉眼向上一瞟,“誰信你。”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沒關系的,這話比他當時溫柔了不知道多少倍。
許一林反而輕輕一笑,離開地面,蹲下來,手往蔣怡婷膝蓋下面繞過去,一幅要抱她的架勢。
蔣怡婷人生之中頭一個公主抱,她下意識地推他,但許一林壓根推不動,也不管她想不想,一使勁就站起來了。
抱得很結實,她覺得自己後腰和手臂被人緊緊地擁着,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
走了幾步,反而松快了些,她也能适應這個高度了。
慢慢的,許一林将她放下,放到被窩裡,蓋嚴實。
蹲她跟前,“是真的不燒了吧?”
蔣怡婷沒說話。
她突然就氣不動了,眼睛有點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