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一天。
白天,他們去民政局領了證,下午,所有人都來了,蔣怡婷需要從自己家出去,所以這一夜,她在自己家裡過。
三個伴娘,都在她家裡,她媽媽很早就帶老爸和小韋去了外面,這一夜留給年輕人。
至于去哪,蔣怡婷打了個電話,說是到榮姨那邊去了。
“哈哈你們這估計是最融洽的親家關系了。”
張舒淼一來了就笑她。
為什麼呢,因為剛一落地,這姑娘就給她派上了任務,她一個人在家裡給她剪視頻。
其餘幾個,都不知道去哪了。
張舒淼是一個幹練的精英女性,好不容易因為點事請了假,回來還得打工。
雖然她給錢。
嗯,但是她給錢。
庫庫幹。
手機電話連着,對面叮鈴咣啷的一堆聲音,她疑惑,“怎麼感覺像是中學時代的課桌桌椅?”
電話那頭,蔣怡婷樂,“猜對了,不愧是我淼。”
“什麼??”張舒淼氣道,“你們在學校!”
“噓——”
“這麼有意思的行動你不帶我去?”
蔣怡婷笑,“可我的視頻咋辦呀,我剪輯技術比你可差遠了,沒事的,在電腦上看也一樣。”
沒錯,這一堆視頻張舒淼的确看的怪高興,“哎,采訪你一下,蔣同學,為什麼大家都喜歡記錄你?”
蔣怡婷:“這應該采訪你呀,姝淼同學。”
“你叫李執瑾來回答我,這人從我來了一直躲我呢,不開心。”
正研究那老舊多媒體的李執瑾:“……”
救命,她是個純I人。
蔣怡婷樂笑,“不是,人家都不認識你,你在說什麼。”
“啧,我認識她呀,等明天晚上你洞房花燭,我去找她聊天。”
蔣怡婷:“呃……”
李執瑾:“……”
偷聽全程地許一諾在椅子上坐着,發出晚上第一聲爆笑。
她們這個秘密行動,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這個夜晚飛快地過去,清晨,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男方這邊的車隊浩浩蕩蕩開來了。
頭一輛車,周甯這個手握三本駕駛證的人在開。
他也有點郁悶。
過了個年回來,沒上幾天班,不僅室友要結婚,連車神的名号都被一小孩搶了。
想當初張小雷都沒搶過他。
他打了個哈欠,問後座的許一林,“我今天一定可以見到蔣廷韋是吧?”
許一林:“能,注意點,别吓到他。”
“知道知道,你都說幾遍了。”
來的太早了,外面溫度有點冷,許一林跟他說慢點開,結果就是,在一個紅綠燈那裡堵住了。
車隊被分成兩截,頭一輛車通過,其餘都停在那個路口。
許一林接了個電話。
“老許!出事了。”
一聽這兩字他頭皮一個激靈,“說。”
“我媳婦剛才說,你老婆電話打不通了。”
“……”
——
最末尾一輛車上,坐着兩個女孩。
此時她們已經悄悄的離開了大部隊,帶着車花駛向另一個方向。
“這學校是空的?不會打擾别人?”楊梅梅越開越覺得不對。
“不知道啊,咱看看地址對不對。”
白枝拿手機出來看了很多遍,又給李執瑾打電話,才問清了,“是空的,市一中老校區。”
楊梅梅歎了口氣。
“天,蔣怡婷太會玩了。”
她打開了車載音樂。
這一天,就這麼驚心動魄地開始了。
誰能想到,破鏡重圓可以這樣圓。
這才多久。
楊梅梅覺得自己還是個家裡被慣着的孩子,有人已經辦婚禮了。
辦就辦,還緻力于把浪漫主義四個字刻在骨子裡,把一個許一林都寵上天去了。
“他們結婚的視頻我非得看個七八遍。”
白枝:“哈哈哈,不是,我的結婚視頻咋沒見你看那麼多遍?”
楊梅梅瞅她,“你那叫結婚嗎?哦,就我們幾個吃頓飯,啥也沒有,我跟你說,以後你補辦的時候就照他們這個标準來,我指定不掉鍊子。”
“……我也沒辦法,我覺得有點太早了,能不能走下去都不一定。”
“少夫人不願意當啊?”
“不怎麼願意,我害怕。”白枝悶悶地說,“我想有我自己的事。證可以領,婚禮就算了,我擔心我笑不出來。”
楊梅梅無聲地搖頭,“我基本懂,那你就先考吧,或者找工作。”
另一邊,許一林到了蔣怡婷家裡。
家的确是沒人,他找了找和平裡附近的停車位,先安排了後面的車該去哪。
至于他,換了周甯,上第一輛車。
心中的着急在這一刻浮上表面,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蔣怡婷不可能會逃婚的。
想着,他微信突然響了一下。
打開一看,蔣怡婷給他發來了地址。
飛快點進去,他一眼看出,那是,市一中老校區。
去年剛剛畢業了最後一批學生,今年暫時停滞着,具體要怎麼建還沒說。
方向盤一打,他拐出了小區。
黑着臉給打了電話過去。
蔣怡婷很快就接了,“喂~”
聽到這一聲。
許一林所有心力似乎散盡了。
他說不出什麼胡鬧的話,就說了句,“我快到了。”
她笑,“好,等你呢。”
距離很近,半條街的功夫。
那一年蔣怡婷沒有走讀,他一直沒有細想原因,覺得頂多,叔叔阿姨壓力大,她想給家人減負。
家人生病那樣讓人感到無力和傾頹的事情,他以為隻有他在經曆。
“蔣怡婷。”
“嗯?”
許一林餘光掃過周邊的風景,“這條路我走過。”
對面安靜了會,“哪條?”
他沉沉說,“從市一中,到和平裡,這條路,我走過。”
很多遍,多到閉着眼都不會走錯。
“那些都是逆行,總是趕不上綠燈,今天我順流,很快就能到。”
蔣怡婷遲遲沒有回複。
她那邊很安靜。
過了會,許一林說,“在哪裡?我到了。”
她才說,“你的教室。”
電話并沒有挂斷,整個校園裡空無一人,門應該是鎖的,但今天開了。
許一林想到,那一年,新校長是教重點班地理的,蔣怡婷理轉文,地理不在話下,校長很喜歡她。
他的教室在一樓。
他走着走着跑起來,進到這座老舊的高三大樓,他握緊拳頭停了一下。
一樓的大廳,有一面牆常年貼着成績單和各科紅榜,那面牆傷痕累累。卻也有種魔力,一切好像回到了過去。
他戰戰兢兢地走向那個教室,腦子裡想到的,是無數次自己從這裡逃離的情形。
還有,她逃課下來,在水房裡問他那一次。
那次是許一林記憶中學生時代的巅峰,因為題真的簡單。
後來出成績後,蔣怡婷在這面牆面前激動地對着他笑,比他都開心。
走的熱淚盈眶。
算了。他又能說什麼。蔣怡婷每一次總能别出心裁地刺中他,讓他甘願陪她荒唐。
走到那個教室,裡面空無一人。
但課桌什麼的都擺的很整齊,盡管有的已經破敗不堪。
推門進去。
“你不在這。”
“嘿嘿。”手機的電話,蔣怡婷又笑了,“待會别哭哦。”
“……”
“坐到正中間的位置,然後看着大屏幕。雖然多媒體實在是很破,但是還勉強能用。”
他去坐到那裡。
蔣怡婷還是沒有挂電話。
他把手機平攤到桌子上,多媒體突然發出了聲音。
一陣嘟嘟聲。
然後她出現了。
“Hi~”
像是在卧室裡,背後是帶着小粉花的壁紙,她穿着紅白相間的毛衣。
捂了捂嘴,她看起來有點緊張。
可一看到她,許一林就不緊張了。
“結婚呢,是一件大事。不想那麼普通地結,也不想太招搖的結。我想,這件事最重要的是你,許一林,我願意嫁給你。”
她像在自言自語,或者演情景劇,說完自己笑了幾聲。
很安靜。
隻有她的聲音。
隔着屏幕,她說,“每個年齡段的我,都期待這一天。”
伴随着這句話,屏幕滅掉,慢慢的,浮現出教室的影子。
這是一段很有感覺的運鏡,從教室門口,到畫面裡唯一的女主角面前。
“喂,發什麼呆?你竹馬哥還沒回來?”
這是十八歲的蔣怡婷。
那是高三,因為教室裡貼着紅色的橫幅。
她的樣子比起現在沒太多變化,隻是眼神要空洞很多。
看到鏡頭,才笑了下,比了個耶。
“看看這個憂郁的女子。”鏡頭外的人啧啧感歎,“看她多美,我一藝術生都比不過。”
蔣怡婷瞪了鏡頭一眼,“别亂說。”
“哎,你打電話問問,感情那麼好。”
她一點不反感鏡頭,反而盯着,“那又怎樣?有的人就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你不會哭了吧?”
她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