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聲音的确有點抖,知道自己瞞不過,轉過臉去。
鏡頭直接移到跟前,像是相機被放在了桌子上,攝像的人坐了下來。
畫面裡,隻有蔣怡婷的下半張臉。
“請問,蔣同學,你去看過那麼多次,怎麼這次如此的誇張。”
“因為他在。”
“啊?”
“嗯。”
“他在,和你傷心,這兩件事是怎麼同時發生的?”
過了會,蔣怡婷才出聲,“他,他們班班長,在給他講題呢。他們在一起坐着。”
“啊?男生女生?”
“女生。”
這樣的情緒很稀奇,蔣怡婷聲音輕,可是說話很頻繁。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很在意才會這樣。
“瑾瑾,我以為他隻會讓我給他講題呢。”
“可是也很正常,快要高考了,我是文科生,我可不會那些物理大題。”
“哎,你自己信不信你說這話?”
蔣怡婷明顯的一頓,“你是不是想說,我,”
特意的音效,讓這句話變得觸動人心,像平靜湖水泛起波瀾。
“我喜歡上他了?”
畫面随即轉變。
很多個照片,一幀一幀地在變化。
那時候臨近高考,李執瑾已經拿到了藝校的入場券,文化課成績不發愁,每天閑着,就在教室裡拍,不過她相機裡大部分,還是蔣怡婷。
沒别的,她長的好看是其次,主要她還很上鏡。
從教室,拍到水房,再拍到樓梯間,宿舍,食堂。
各種各樣的蔣怡婷,最後定格在一張畢業照上。
緩慢的幾秒鐘,畫面繼續變,來到了華東政法。
視頻裡出現了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你好,我的夢中情校!哎,你也說點,是你的嗎?”
蔣怡婷就說了句,“算不上。”
“嘿?那你更想去哪?”
“你知道湘大嗎?”
“嗷~知道啊,你想去湘大?”
“是想去,可是我滑檔了。”
視頻一搖一晃地,一直在華政的牌匾那。
“嗷~你是要去找人?”
“嗯。”
“好朋友?男朋友?”
“……”
“怎麼不說話?”
好一會,蔣怡婷失落的回答,“好像都差點。”
她這裡的人聲音很低沉,乍一聽都不像她的。
畫面再轉,轉到教室裡。
教室的背景音裡,老師在講婚姻法。
依舊是這兩個聲音。
“為什麼學金融還要學法啊?”
蔣怡婷:“學金融就要學法。”
“行了,我更得轉專業了。可是學法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學婚姻法?”
蔣怡婷:“不知道。”
“學了這個對以後結婚有好處?”
“并不會。”
“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蔣怡婷:“畢業後吧,怎麼樣?”
“啊?雖然還有三年半,但是你現在男朋友都沒有哎寶貝。”
蔣怡婷:“……别說了。”
再一轉,穿插了很多照片。
後來,變成了黑夜。
一個宿舍裡偷拍的視角,鏡頭隻框住在和spss抗争的一個單薄背影。
看起來真的是非常煩躁,把眼睛和睡衣外套都脫了,在桌子前癱着。
“婷~睡吧。”
她說,“想睡呢,但不做出來有點睡不着。”
“那你咋不和她們一道去泡圖書館?”
她轉頭看了鏡頭上方一眼,“這不是不想你一個人在宿舍嗎?你在幹嘛?”
拍攝者明顯頓了頓,再說出來的話大聲了很多,也高興了很多,“我也在研究實驗呢,我發現生物科學真的好有意思,比金融好多了。”
她笑了笑,“好,你打算幾點睡呢?”
“早着呢,我得觀察。”
“那,介意我打個電話嗎?”
“當然不,你随便,我戴着耳機呢。”
“好。”
然後,視頻被加速,好像過了挺久,她一直坐着,沒打出這個電話。
後來,終于拿手機,打通了。
視頻裡,蔣怡婷從原本的猶豫,到後來地小心翼翼,再到後來,她沉浸的進入學習中,時不時地,聽見對面聲音,聊幾句。
……
這段仿佛沒有盡頭。
最後一分鐘,視頻轉向了晴朗的夏天。
大家都在宿舍裡收拾東西,堆了滿滿的一桌。
“蔣怡婷同學,請問你的東西呢?”
隻有蔣怡婷這裡空。
鏡頭裡的蔣怡婷,熟悉到讓人心尖一顫,那正是她畢業後去找他的那一天,穿的那天一樣的白裙子。
“寄走了呀。”
她這個時候的狀态,和華東政法那裡判若兩人。
“都寄走,你是要去哪吧?”
她最後一次出現在張舒淼的手機鏡頭裡,依然是那樣的耀眼。
“嗯,我去找他。”
“你還在喜歡他啊?”
“哪有,我是那麼長情的人嗎?”
“不是嗎?”
“當然不是。”
至此,女孩笑了一聲。
視頻正式落幕。
多媒體暗下去。
很久,都沒有别的動靜,許一林保持看視頻的姿勢,一直坐着。
那些他沒見過的蔣怡婷,以這樣的方式,一股腦的彙聚到他眼睛裡。
這個視頻推敲起來肯定費時費力,他現在隻知道,蔣怡婷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她說的,已經惦記了七八年,是真的。
她沒有怪過他。
她真的一直都懂。
這自己想來都氣的想揍自己的畜牲行徑,蔣怡婷替他原諒了。
“完了嗎?”
他手機還在通着電話。
他僵硬地拿起來,“嗯。”
“好看嗎?”蔣怡婷這聲聽着還在樂。
“不好看。”
說這話,他鬓角再發顫。
“啊?”
“你在哪?”許一林隻問。
“好吧,不管怎麼樣,你該來找我了。我在五樓。”
——
冷臉許一林沖上五樓,蔣怡婷一個人穿着婚紗在長椅上等他。
手裡握着高跟鞋。
她這件婚紗露着肩膀,許一林上來,快步到她身前,單膝跪下,摸摸她的手臂。
“冷不冷?”
手臂是溫熱的,他想自己西服外套脫下來,被他老婆死死拽住,“脫了不帥了。”
然後指指椅子旁邊的披肩和頭紗,“我這裡有,等你給我穿呢。”
他都沒看見。
準備去拿披肩,又被老婆拍了一下手,“要先穿鞋。”
“鞋呢?”
蔣怡婷擡手,“?”
“……哦。”
握住她的腳,認真的把鞋穿好,許一林問她,“穿過高跟鞋嗎?”
蔣怡婷:“沒。”
“舒服嗎?”
“不難受,就是有點磨腳後跟。”
然後,許一林變魔法一樣從兜裡拿出來一個白色的創可貼。
仔細幫她貼好。
擡起頭,兩人對視上。
蔣怡婷眉眼帶笑,比任何時候都直達眼底。
就這麼看着彼此,她覺得許一林要哭了。
她勾他下巴,“許一林,讓你自大。”
“……”
他跪在那,低下頭,眼淚像掉線的珍珠一樣落下來。
她的第一志願是湘大。
那雖然也和他不是一個城市,但是距離很近,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她努力找過的最靠近他的選擇。
即便那時候,他已經在未來的路上抛棄了她。
淚眼被女孩輕輕擦拭幹淨,擡頭一看,她還在這裡。
“後悔了吧?”
嗯……
後悔了。
太陽高升,半上午了。
該走了。
“那為了懲罰你,背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