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住這兒,算是家吧。”千秋爾口吻敞亮,指向樹下兩具紅衣屍體,“公子知曉豔殺門嗎?一群漂亮姐姐要抓我,唉。這麼漂亮,我還無法生她們的氣。”
陸歧真戰戰點頭,由她背着進院。
及至東屋,房門緊閉,千秋爾騰不出手,便靈活扭身,一甩腰,用背後陸歧真的屁股撞開了門。
“......”陸歧真深吸一口氣。
門開,苦澀的藥氣撲面而來。
陸歧真迅疾掃視屋子。
牆皮脫落,光徒四壁很是寒酸,中間有張老舊的四方桌,裡側靠牆設了一張木床。
望向那床,陸歧真瞳仁皺縮。
隻見床上躺個男人,青布從頭裹到腳,堪堪露出鼻孔,乍一看,宛若蟬蛹。
“到啦,這就是我家!”千秋爾笑喊。
聞聲,段淩霄咬牙低罵:“蠢、妖!”
“呀,阿段你醒啦?”
千秋爾将陸歧真放到桌沿,便欲去看段淩霄,誰知這時,身後人卻緊扣她肩膀。
“怎麼啦,陸公子?”
“你,到底是何妖?”他沉聲問,放在她後頸的指尖,悄現銳利綠芒。
“我是...”
“還不快給我解開!”
這聲怒喝響,陸歧真驟然收回指尖鋒芒,臉色又白了幾分。
“我,我是啾鳴海靈貓啊。”千秋爾回完話,跑到床邊,“阿段,你怎麼啦?”
眼周被青布微掩,段淩霄視線朦胧,瞧着她模糊的身影,問:“你裹在我身上的是什麼!”
“哦,我怕你亂跑啊。”千秋爾俯身挑開他臉上的布,望見他含怒的眼,愣住,“你怎麼了...?”
“你又不高興啦?”千秋爾貓耳垂折,實在有些累了,“我都記得給你留鼻孔出氣呢...”
“你!”段淩霄額角青筋凸起,“你要氣死我嗎!”
“不不不,”千秋爾搖晃食指,小幅度前伸,怯怯指向他,“不是我,是你。”
“你總動氣,是你要氣死自己。”
說着,還頗為同情地注視他。
段淩霄動動手腳,奈何皆被束住,徒勞地牽扯木床嘎吱響。
“我不與你磨嘴皮子,快給我松開,我...”段淩霄怔住,這才發現桌上有個人,聲音一沉,“他是誰?”
陸歧真也不知為何,這姑娘一進屋就将他放在桌上,好像是...比較順手?
随後又聽這一男一女吵嚷,他正局促坐着,見那人提及自己,便露出得體笑容,抱拳道。
“見過少俠,在下陸安。”
段淩霄并不理會,冷睨他片刻,看向千秋爾:“怎麼随意帶人?”
“因為我是随意的人啊。”千秋爾瞪他一眼,轉身跑出房間。
房門嘭地閉合。
她也沒說去作甚,屋内兩人都誤會她生氣。
陸歧真對着空氣眨眨眼,摸了摸膝蓋,扭過頭,恰與床上的段淩霄對視。
“少俠莫要誤會,某與千姑娘是萍水相逢,某不慎落難,幸有她好心相助...”
“我有何可誤會的?”段淩霄掃他一眼,察覺他也經脈受損,便冷聲打斷。
看出他對自己有敵意,陸歧真也不強求搭話,微垂頸,靜靜坐着。
段淩霄餘光觑去。
男人雖不甚體面地坐在桌沿,但他面容姣好,身姿俊雅,硬是可讓人忽略這點突兀,将這微微頹喪的姿勢,瞧出些奇異的風度來。
段淩霄想起初遇千秋爾,她對那美姿容的戲子便真假不明的癡迷,猜測這次亦是。
“花癡貓。”他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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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爾煮藥回來,方推開門,便聽聲清潤問話。
“千姑娘,你還好嗎?”
男子面含淺笑,窗外日影晃過側臉,俊美而秀澈。
“陸公子,有你在真是太好了!”千秋爾疾步奔去,擁住了他。
若每日都能見着如此美色,還是這般溫柔的美色,世上有何愁苦過不去啊!
陸歧真沒料到她會如此,無措地擡起兩臂,半點不敢觸到她。
他求助似的,望向床邊。
段淩霄冷眼回視,撇撇嘴角,沒說話。
“千姑娘,你...你相公還在呢。”陸歧真隻好自救。
段淩霄悶聲嗆咳,被這一句中傷。
“相公?我哪來的相公?”千秋爾順他目光看去,嗷一聲笑,“誤會,大誤會咯,那隻是恩公,不是相公。”
又眼波流轉,向他遞去一眼,“陸公子,你不是尚未婚配嗎,不若我們——”
“那妖怪,”段淩霄的聲音毫無波瀾,冷直直道,“你且過來,将我耳朵堵上。”
“噗。”千秋爾低笑出聲,端起桌上藥碗走去,“堵耳朵太麻煩啦,阿段,我這有毒聾的藥。”
又忽停腳步,回身問,“陸公子可還能擡手?”
陸歧真起初沒明白,待看清她興奮的眸光,登時恍然大悟,忙擡起藥碗。
“某可以自己喝,姑娘莫要擔心。”
千秋爾有些失望,點點頭,走向段淩霄。
倏地,身後響起瓷碗碎裂聲。
千秋爾回眸,隻見陸歧真左手顫抖,棕褐色藥漬沿着修長手指淌落,地面瓷片四分五散迸濺。
“陸公子,你怎麼了?”
千秋爾正欲跑去,身後又響起瓷碎聲。
段淩霄趴在床邊,沾着藥漬的右手無力垂下。
“阿段!”千秋爾驚呼。
忽地,鼻尖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