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文書臨期,肅滅回天延續,千秋爾則帶花兒在凡間尋覓合适宗門。
本以為要一番功夫,畢竟花兒年齡已過最好的修習階段,又是...女子,但當地天師府收下了她。
負責此事的,是個面容英氣的二品天師,她修為高過本門堂主,卻居副堂之位。
“我聽聞這姑娘的遭遇。”屋内,隻餘兩人時,女子對千秋爾道,“衙門非我能力範圍,我無法作甚,可若入學堂,我負責這部分,還是可以選擇弟子的。”
各地天師府,既是衙門,亦是學堂。
衙門負責地方安定,凡涉及天師的案件,皆報天師府衙門處置,若是凡人間的,隻管去凡人官府即可。
而天師學堂,有招賢育人之責,每年選拔弟子不局限轄區内,亦可收攬他處人才。
“姑娘身為妖族,卻對人族孤女如此憐惜,真是教我等自殘形愧。”這氣質堅毅的女子,微垂額。
千秋爾撓撓頭。
她其實不太同感人族女子的困境,在她們妖族,女子修行資源雖也不如男子,但妖族女子野性大,不給就搶,是以資源并沒太過傾斜。
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輩們搶來森林,如秋爾這等晚輩生來可用的資源就多了。
所以她感念前輩之德,也常去搶男妖資源,還美名其曰:我這不叫搶,叫奪回,誰知你手裡的這玩意是不是千百年前搶我姐妹的?
至于那些偏見目光,妖族女子更是不在意,誰瞪我,我瞪回去。
而且...就連求偶也是。
妖族可是有“清晨提杆我出門,見到俏郎給一棍...”唱詞的。
“敢問姑娘名姓?”女子語氣溫和,謙遜拱手。
千秋爾毫不在意:“靈貓千秋。”
“千秋...”女子愣了下,輕笑,“自靈貓族飛升一個大妖仙,這千秋的名字可是遍地了。”
千秋爾嘿嘿笑兩聲。
她是知曉此事的,妖族,尤其是啾鳴海那邊,衆妖紛紛改名千秋。
千秋爾學她模樣,小小拱手,低眉笑問:“敢問副堂主名姓?”
“李姮。”
麟州正一堂,副堂主李姮。
兩人商談完,開門出去。
院内日光明媚,空中隐約有少年們歡快激昂的喊聲,花兒坐在廊下,纖薄的身姿浸在如紗的金色中,側臉靜美。
她微仰臉,眼角彎出淺淡弧度,帶着純潔的想往,目光落向僅隔一面院牆的演練場。
那裡,正是學堂弟子修行之地。
耳畔的風,風中的少年聲,皆似希望的風鈴,溫柔搖曳着花兒的心。
聽聞身後動靜,花兒忙起身,垂額低眉,向兩人行了個端正的弟子禮。
她方才進門時,見其他人所行之禮,便悄然記下,獨身時練了多遍。
李姮親手拿了弟子服,遞交花兒。
淡金色陽光下,那身淺灰弟子服,平整,柔順。
花兒眼角泛淚,纖指擡起時,卻忽地握成拳,低頭,咬牙問:“花兒有一話,不說難平。”
李姮隻愣了一息,便颔首:“但說無妨。”
“敢問大人...是憐惜花兒的遭際嗎。”
“憐惜,是有的。”李姮道,花兒濃密的睫毛顫了下,面色白兩分,卻聽她又道,“但我為學堂招人,更看重實力與潛能,這是第一位的。”
花兒緩緩擡眼,眸中淚光轉悠。
李姮微揚唇線,聲調平穩清晰:“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身為天師的潛能。”
不怨不艾,堅韌向善,位居低處仍清正的自尊。
臨出門前,李姮送兩人到了門口。
花兒踩上石階,蓦然回首,這時再瞧向李姮,她已換了種心情:“師父。”
李姮眼睫含笑,應了這聲稱呼:“嗯?”
“師父一路走來,是否艱難?”
李姮眯眼瞧了瞧日光,擡手撫上門闆,吐字沉緩:“你們呢,不艱難嗎。”
“來學堂的這一路,就沒少辛苦吧,但好在,眼前這扇門可為你打開。”
站在這門口,隻要站在這,就守住一個入口。
花兒目光顫動,躬身行了一禮,再問:“師父為何?”
李姮答得很快:“隻為某日,你們走出這扇門,意氣風發,渾身滿是自己的力量。”
花兒這次深深鞠躬,抱着弟子服的手緊了緊,纖細的脊背暗蓄能量:“多謝師父,花兒受教。”
千秋爾在旁來回跳石階,見狀訝然:“這還沒正式入學,就先上了一課啊?”
兩名人族女子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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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回家,花兒便欲拜謝千秋爾。
“啊呀,你這是搞什麼啊?”千秋爾跳起躲避。
花兒道:“姐姐深恩,花兒如今無以為報...”
“你給我買隻燒雞就好咯。”
“...啊?”
“既要報答我,就用我喜歡的方式呀。”千秋爾摸摸肚皮,咂嘴,“好餓,我想吃燒雞了。”
花兒噗嗤一笑。
千秋爾扶起她手臂,拿來弟子服,原地跺小碎步,雀躍道:“花兒,花兒,你快穿上!”
花兒笑意腼腆,雙眸晶亮:“嗯,我穿給姐姐看。”
這聲姐姐仍舊軟語甜蜜。
千秋爾手捂心口:“花兒,你這聲音真好聽。”
“是嗎?”花兒手臂穿過袖子,笑起來眉眼溫暖,“或許因我是江南人,口音悅耳。”
“江南,”千秋爾替她扯袖口,漫不經心點頭,“原來江南人是這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