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爾,你把什麼丢進去了?”段淩霄心有所感,盯着鏡面立刻問。
千秋爾探頭湊近銅鏡,也想看憐月在瞧何物,貓眼睜大,道:“我就是從桌面拿起一堆的啊...”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
就見那憐月笑得前仰後倒,手中白紙嘩啦擺動,“陸公子,小千心悅與你~”
千段二人對視,面面相觑。
正是前一晚寫情書時,千秋爾打的草稿。
段淩霄一把扣上銅鏡,咳了咳,道:“無妨,他很快就會被送往佛寺。”
意思是,很快滅口。
千秋爾點點頭,倒是滿不在意,跳上椅子。
段淩霄執筆再次繪符,瞧她一眼,道:“你先回吧,我這裡要很晚。”
“不,”千秋爾窩在椅子裡,“我今日情場失意,不想一隻貓呆着。”
“那你在這呆着,也不可吵嚷的。”段淩霄指腹壓了壓筆杆,如實相告,“我确有事要做的。”
千秋爾抱着膝蓋,大眼水潤,颔首:“阿段,我不吵你。”
段淩霄欲言又止,轉過頭忙正事。
昨夜陪她寫情書,對他來說已是小小放縱,今日可不能了。
捉鬼物,尋表妹,這兩件要緊事還沒眉目不清呢。
他定神做事,便不覺時間流逝。直到桌邊黃符累至半臂高,而他繪符時,走筆也愈發流暢,段淩霄才猛然醒神。
千秋爾還在呢。
她還真沒吵他,非但沒出聲,連半點打擾人的動靜都沒。
這麼安生呢?
段淩霄後知後覺,回眸看去,隻見梨木椅上,雪白小貓枕着前爪,歪頭睡去了。
看,就這麼隻貓,你跟她接觸久了,見她本體,知她秉性,就很難有男女之分的意識。
段淩霄輕歎口氣,蹲到她面前。他銳利的鳳眼眸光溫靜,就這麼無聲瞧了她片刻,對着那張小貓臉,輕喃:“你也會喜歡人啊,小家夥...”
他輕輕一笑,撿起地上掉落的鵝黃頭巾,抖了抖灰,蓋上她腰腹。瞧見她前爪兩串小金鈴铛,段淩霄忽然起興,擡指數了數。
左邊六顆,右邊七顆...共十三隻啊。
他嘴角微翹,食指輕輕撥弄兩下她的鈴铛,便又坐回桌前繪符。
...
次日。
段淩霄從桌上爬起,按了按眉心,這才意識到昨晚不知覺就畫睡着了。
“小千?”他嗓音低啞,轉過頭。
梨木椅上已無白貓身影,而他身上卻披了件軟毯。段淩霄揉揉眼,站起身,準備去屋外尋她,走到門口,卻見房門貼着張紙。
正迎着他身高的視線,一眼可見。
【阿段,我去東街吃早善,勿念。】
誰念呀。
段淩霄啞笑,少年才醒的眉眼帶着惺忪睡意,笑起來溫柔清澈,他摘下那張紙,瞧了眼大開的窗扇。
留言貼在門上,人躍窗走的。
他走至桌邊,執筆将“善”字圈起,端正寫了個“膳”,便去洗漱,回來繼續繪符。
直到。
正午時千秋爾還沒回來。
而東側天空烏雲壓頂,駭人驚雷頻頻作響,段淩霄撂下筆,霍然站起。
-
東郊桃林。
天幕濃黑,風卷殘雲,烏雲深處雷聲轟然,數十道紫電驚雷張牙舞爪劈下。水紅色的花瓣漫天紛飛,零落如雨,在這迷亂殘紅中,一道身影尖叫奔喊。
“天奶奶,天奶奶,你是真不把我當親孫女對待啊!”
那身影抱頭亂竄,長發淩亂披散,手中捏一截冒青煙的枝幹。
話落,又一道雷電劈下。
咔嚓。
她躲藏的桃樹後,桃枝遭雷斷裂,千秋爾龇牙一笑,撿起斷枝——
“啊呀呀!!”
方彎下腰,一道雷電正中臀部,瞬間來了個焦烤貓臀。
千秋爾懷抱桃枝,拔腿狂奔,左臀衣料劈出個裂口,濃黑煙氣飄散,風吹過,又是個風吹屁屁涼。
她邊跑,邊瞄着哪根桃枝粗壯,确定目标,縱身躍去。
緊追不舍的雷電便随之而去。
千秋爾雙手握住桃枝,整個人吊起來,電光火石之間,雷電劈下,她松手騰躍,然這次遲了一步,沒在瞬間逃離,便吃了個九成的天雷。
“噗...”
連喊聲都沒了,隻剩下喉間滞澀的低嗚,沙啞粗嘎,仿若雷電劈焦了嗓子。
嘭!
那截被她相中的粗壯桃枝,也當頭落下,砸上她黢黑的臉。
若有什麼算作驅鬼利器,桃木是其一,而被正宗天雷擊中的桃木,便更難得,是為天雷木。
雷的種類決定天雷木的效果強弱。
試問,天師請雷如何勝過天道降雷的厲害?
千秋爾便來到桃林,故意催動靈力去破壞體内鎮符,引來天譴雷擊,她再趁機引雷劈木。
來之前,她拿了把段淩霄的避雷傘,但...
千秋爾望向不遠處四分五散的黑傘。
凡間的避雷傘果然抵不過啊。
此刻,千秋爾懷抱桃木仰面倒地,尚處于被天雷劈蒙的狀态中。她渾身黝黑冒青煙,青絲雜亂鋪地,頭頂處潦草豎立幾撮呆毛,顯得粗糙腌臜。
判官走來時,便瞧見這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