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這些都沒我自己的有用啊。”千秋爾心直口快,手心一轉,掂出瓶丹藥,喂入嘴中,“外傷而已,我睡一夜就好!”
言罷,忽然察覺室内寂靜,擡眸見少年尴尬站在原地,千秋爾恍然大悟,眨眨眼,一把奪過他手中藥碗,仰臉飲盡。
“诶,姑娘...”馮源愣住。
千秋爾笑眯眯:“謝謝小師弟,喝了你這碗藥,我約莫好得更快些。”
馮源察覺她體恤自己,微微垂額,不敢對視她的笑容,隻小心接過她手中藥碗:“那就好,那就好。”
“那個...救我的人呢?”千秋爾稍側頭,語調輕快地試探問。
“你是說白師兄?”馮源望向她,“師兄外出處理堂中事務了,如今我們堂主身體抱恙,師兄很是操勞不得閑的。”
頓了頓,夾雜些許如釋重負的笑意,“我們此趟出行,任務之一是為師父求醫,如今正好遇見姑娘你,真是太好了。”
千秋爾捏捏發尾,睜着大眼很認真地聽他說話,心中卻悄悄思索着:這師弟口中的白師兄莫非就是易容後的陸公子?陸公子救她,隻因她是靈貓?
正思忖着,叩門聲又響起,冷淡兩下。
馮源進來時并沒關門,這聲隻為提醒兩人,瞧見門外人,馮源抱拳見禮:“大師兄。”
廊外橙黃的六角燈曳動,缥缈暖意灑落他清冷的白衣,白岚隻略掃她一眼,便語氣平直問馮源:“情況如何。”
“大師兄,這位千姑娘有良藥,約莫明日就能痊愈。”
“今晚子時出發。”白岚冷漠落聲,轉身離去。
馮源摸摸腦袋,回過頭,溫和道:“你别在意啊,我師兄就是這樣的性子,而且如今師父抱恙,他難免關心則亂。”
千秋爾颔首。
她目光卻不在兩人身上,而是透過敞開的門窗,不經意打量守在房間四周的白衣們。
她...似乎被監管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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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人靜,月白風清。
無人的街道上,客棧外飄浮一葉扁舟,千秋爾腳步還不甚穩,手掌按着馮師弟胳膊借力,慢吞吞走來。
馮源左臂被她按着,也不敢伸手扶她,隻用右手托着自己臂彎,讓她更加舒服地握住。
千秋爾坐在船尾,從懷中掏出先前讓馮源準備的炒杏仁,如今正好夜半饑餓。她惬意靠着側壁,磕嗒啃杏仁,打量起瞧這群人。
白衣們分坐兩側,船首正前方的中心處,俊雅無雙的人正襟危坐,背影清俊。
千秋爾視線漫不經心垂下,瞧向他放在身側的手。
連手都不一樣...是易容丹?
察覺有人注意到她的打量,警惕睨來時,千秋爾嘿然一笑,遞出油紙袋:“你們要吃嗎?”
自是沒人理她。
月黑風高的,與這群白衣白面具又冷眼寡言的家夥在一處,當真森寒。
千秋爾抖了抖。
“千姑娘,我想吃。”這時,身側的馮源開口了,少年微垂着頭,也不看她,隻将淨白手心遞來,溫靜而腼腆。
千秋爾笑眯眯颔首,抓了一把給他,即将松手時,指尖猶豫回攏,最終隻掉出兩個給他。
搞什麼呀,她又不怕無人回應的尴尬,何須他開口化解,這下她又要少吃幾顆杏仁了。
舍不得,舍不得。
“哼。”
杏仁落下手心時,馮源有明顯的呆滞,緊接着,夜風中不知誰傳出一聲輕蔑冷哼,若有若無。
千秋爾立刻擡頭瞧去,卻隻見這些白衣目不斜視,眼神無波,一副不理身外事的模樣。
“哼!”千秋爾找不到是誰發的聲,便鼻孔沖下狠狠一噴氣。
于是馮源瞪大了眼,眼瞅着手心兩粒杏仁沾上了疑似鼻涕的水液,不由癟嘴,心中思忖自己到底做了何事,惹怒這位看着好脾氣的靈貓姑娘。
而千秋爾發完無人理會的火,便懶懶向後靠去,微阖眼咀嚼杏仁,無知無覺間,困意上湧,人就心中無挂礙地睡了過去。
“噗嗤...”
白岚聽聞身側有師弟失聲低笑,淡淡側首,警告地盯了那人一眼,又順着師弟先前的目光向後瞧去。
月色如銀,那靈貓姑娘歪着脖頸,嘴唇半張,嫣紅的嘴肉裡還窩着一塊潔白杏仁。
這就睡了...
白岚無語地眼皮輕輕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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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爾再醒來時,迷糊睜眼,發現自己身上披了件軟毯,而船上的人不知去了何處。
隻船頭仍坐着那名大師兄。
她正出神思考這人身份,耳尖顫動,捕捉到空氣中更多聲音,千秋爾坐起身,朝船外望去。
原來靈舟懸停溪水之上,而岸邊黑郁郁的樹林間,白衣師弟們飛躍似流星趕月,不知在追何物。
千秋爾斂回目光。
月色清幽,河溪潺潺,那人背影挺拔,閉目打坐,渾身氣質甯靜緻遠。
不知他是否為陸公子。
眼下他獨自一人,正是她可試探問詢之時。但,如何試探呢。
她左思右想時,白岚已微微睜開眼,古井無波的眼眸凝視前方夜色。
忽然,身後響起細碎腳步,他知道,是她徐徐走來。
白岚氣息陡然冷下,側額睨視,一眼如利劍,攻伐之氣濃郁。
千秋爾頓足。
這...有可能是陸公子嗎。
不管了,試一試!
千秋爾嘿嘿笑兩聲,回視他霜寒的目光,食指撓撓鬓角,烏潤瞳仁眨了眨,吐字輕盈活潑。
“忠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