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段琦玉盟主與其夫人是少年夫妻,兩人琴瑟和鳴,伉俪情深,共同創建了和平盛世。”姒坤道。
千秋爾眨眨眼:“原來還有這一段,想來我那時年紀還小,娘親才不與我說這些吧。”
姒坤輕笑點頭,眉眼卻蓄着淺淡愁緒,望向窗外天穹:“聽聞他最後也飛升上界,但我沒見過呢。”
千秋爾向往地看向雲深處:“他定是去了天外天吧。”
姒坤順着她目光瞧去,颔首:“也許。畢竟他功成行滿,确實值得越級飛升。”
——她不過凡體都能破例飛升天宮,遑論段琦玉這等造福人妖兩族的頂級天師。
千秋爾肘臂壓上桌,趨近她,急切問:“不過姒坤,你在凡間也沒見過段盟主嗎?”
“沒。”姒坤搖頭,語氣溫靜,“當年那場瘟疫浩大,段盟主與夫人奔赴兩地,一北上一南下,我在南方,歸屬夫人管轄之地,不過也隻是遙遙見了眼那位夫人的背影,因為...”
千秋爾咬着餅幹,口腔内一片花香,懶洋洋道:“因為你制出解藥,平息瘟疫,原地飛升了。”沒見過盟主,千秋爾便沒了聽下去的興緻,擺擺手又問,“姒坤快來說說這解藥?”
姒坤也不惱她的粗粝,溫和替她添茶,娓娓道:“這其中有一味藥材至關重要,就是芙蓉果...”
“馬上就有解藥了?”白岚走到藥爐前,淡淡問。
這女子坐在小凳上,雙手托腮,不知出神在想何事,聞言,睫毛虛虛輕擡,瞄了他一眼。
這人也真是可以,就與她在這守了一夜。
此刻天際微亮,空氣陰涼,千秋爾伸了個懶腰,聲線微啞:“嗯。”
服下解藥後,白岚面上紅痘逐漸淺淡,他對鏡看了眼,确認無誤,便立刻戴上面具,淡漠開口:“随我走。”
身後無動靜。
他回眸,瞧見千秋爾趴在桌面,雙目閉合,小臉微微鼓起,抱着藥爐就睡着了。
白岚眸光滞緩一息,左手拇指微動,摩挲過食指第二指節。
...
千秋爾醒來時,身上多了件純白色的軟毯,她愣了愣,擡眸。
院子竹籬笆前站着兩人,正在輕聲交談。
見她醒了,馮源微笑跑來,喚道:“姑娘,你緩過來些了?我與大師兄說,待你休憩好再出發呢。”
千秋爾捏了下毯子,沖他彎彎眼角:“多謝。”
她才醒,眼眸還帶着惺忪睡意,水光輕柔,整個人無害又靈秀,聲線也沙沙的軟。
馮源耳尖紅了些,低低道:“不...不用。”
千秋爾卻稍歪頭,瞄了眼他的純白面具,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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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再次來拜訪堂主,被通知門外等候。白岚見狀,一言不發離去——他向來諸事繁忙,馮源對此并不詫異。
隻剩他與千秋爾站在檐下。
“你...你成年了嗎?”忽然,馮源腼腆開口。
千秋爾懷抱藥箱,聽到問話,慢悠悠落眼瞧向他,日光下,他純白的面具閃爍炫目光斑。
“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靈貓族!”他微垂額,雙手不安交握,指腹來回摩挲,“我...我今年十七了...”
他開始颠三倒四說話,“如今人妖和平,咱們可得好好相處...”
“我可以看下你的面具嗎?”千秋爾冷不丁開口。
這話一出,羞赧青澀的少年愣住,兩三息沒說話,慌忙退後搖頭:“不、不...我,我長得不好。”
但他面具下的眼睛,瞳仁濃黑,眸光明亮,分明是雙靈氣又溫馴的眼。
“他弄的?”千秋爾朝門内擡擡下颌。
她想起白岚的臉,若是忽視那些疤痕,不難看出也是底子極好的臉。
馮源擡眼,目光認真,語氣笃定:“是我自己!”
兩人說話間,白岚回來了。
千秋爾垂眼不經意一瞥,恰見他扯着袖口,白皙手背上多了兩道冒出細小血珠的抓痕。
這時,三人得令進屋。
甫一踏入,千秋爾便聞見渾濁憋悶的腥膻味,立時五官緊皺,發出低微的幹嘔聲:“yue...”
白岚冷刮她一眼。
馮源沖她輕搖頭。
随後,千秋爾便見這兩人上前,一個伺候爹穿鞋襪,一個為爹捧漱口水。
千秋爾抱着藥箱,半張臉壓上木箱,垂着眼皮不看。
“喪三生,隻用一日便解了,不錯。”前方傳來粗嘎笑聲,滾過他那嗓子的聲音都似乎散發着涼腥的油膩,聽着很是惡心耳朵。
千秋爾拱拱手,也沒瞧他:“堂主謬贊。”
“上前來,你可為我診治了。”
千秋爾走過山水屏風,這才瞧見梳妝台前還坐着個婀娜多姿的蒙面女子,仍是佩戴層疊的面紗,瞧不見臉容。
千秋爾壓着眼角走過去,翻翻袖口取出兩根紅線,遞給白岚。
他正跪身腳踏替堂主揉肩,而馮源在床尾替其捏腿,兩人都沒覺着這是卑微,動作間,透出細緻與虔誠。
面對遞來的紅線,白岚眼皮也沒擡。
“作甚?”倒是堂主瞥了眼,問。
千秋爾笑容可掬,溫聲答:“此乃我家傳的看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