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馮源結巴道,擺了擺手,怕她不收下,又用掌心推抵包裹朝向她。
千秋爾撿起一袋靈石,見他要拒絕,率先笑道:“有借有還,我們又不是訣别,幹嘛這麼嚴肅嘛。這些我先收下做盤纏去找我姥姥,過些時日我跟姥姥路過此處,我來找你還錢。”
“你,你來找我?”馮源的聲音頓時歡快起來。
千秋爾笑笑,颔首離去。
“小千姑娘,我等你!”馮源懷抱包裹,望着那走入巷深處的纖麗身影,又笨笨補充,“但不是為了你還錢!”
白岚站在身後凝望這兩人,左手拇指摩挲兩下食指,随後,猛地反應過來,定定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那日他在喬莊茶樓,瞧見她與一面容豔麗的男子舉止親昵,隻覺這靈貓對他的喜歡果然不過說說而已,内心松了口氣。
後來見到在飯館門口被毆打的她,分明不救她更符合計劃——他是決不允許計劃出差的——但還是上前救回了她,讓計劃多了層曲折。
但,靈舟上,她試探他身份時,他雖滴水不漏對付過去,心底卻思忖她究竟如何猜出自己身份的。
他左思右想,隻有一點。
當日茶樓意外相見,他曾短瞬暴露自己慣常的小動作——要知曉,他在扮演其他身份時,心神警惕,是連一點歸屬自己的習慣都不暴露的——是以,他即刻察覺,很快收回那一瞬的纰漏。
隻是一瞬。
那麼粗枝大葉的她,如何捕捉到這細小動作,又...
怎麼知曉他個人習慣的。
不過眼下,她既然離去,當務之急仍是繼續計劃。畢竟也不能拿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判定他身份。
陸歧真轉過身,瞥了眼還站在門邊癡望的少年,冷然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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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明媚,人流如織,千秋爾手捧卷軸,來到一處車水馬龍的街市。
卷軸上人影模糊,筆墨疏淡勾勒出少年的身姿,他正坐在圈椅内,目光專注凝視前方。
水墨色彩裡,他視線前方出現一娉婷女子,轉了個圈,俯身抱住他肩頭。
千秋爾撓撓臉,愈發想不通了。
“最好不是見異思遷!”千秋爾氣鼓臉頰。
她現在隻認表妹,恨不得替段淩霄将她早日娶回。
跟随卷軸,千秋爾來到滿是綢緞店的商街,到這密集之處,卷軸就有些指向錯亂,她隻好沿途一家家看過去。
與此同時,一家華麗的綢緞店内。
“段郎,這件如何?”陳妙和走出換衣間,一身石榴紅長裙美豔多姿。
段淩霄靈力被封,因為出言不遜還被點了啞穴,但無妨,現在的他本也無話可說了。
他摁了摁額角。
“還疼啊?”陳妙和走來,妩媚的眼睛蓄滿淚光,心疼道,“你莫要惹我生氣,就不會有下次了。”
少年馬尾高束,額頭纏繞一圈繃帶,更顯出眉眼的俊秀鋒利,他聞言輕擡眼皮,又冷淡垂下。
面前這女子淚水汪汪,鼻尖紅紅,好似真心在忏悔。
“段郎,我們去看戲,好不好?”陳妙和握住他的手,吸吸鼻子甜笑道,“我們兩人難得出門。”
段淩霄皺眉抽手,才掙開腕骨,一巴掌就清脆落向額角。
“我說了,别再惹我生氣。”陳妙和瞳仁冷郁,沉聲道,随即又彎眼一笑,目光清澈,“好啦,段郎,我們走吧。”
這邊千秋爾才走出店門,低頭一瞧,卷軸上兩道人影瞬移,倏然遠去。
“這又要去哪呀!”千秋爾抹抹額頭汗,慨然長歎。
牢騷發完,還是老實追人去了。
隻她沒看見,自己這才走,背後又一熟悉的身影邁入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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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街盡頭的戲樓,雕梁畫棟,富麗精緻,大堂内賓客來往,熱鬧非凡。
千秋爾站在大門入口,頭頂紅澄燈籠搖曳,将卷軸圖景照得分明:圓桌前坐着一對男女,女子嬌懶倚靠男子肩膀,男子沒有絲毫抗拒。
“恩公怎可這樣...”千秋爾納悶極了,咬着嘴唇,順卷軸提示去往二樓雅間。
誰知樓梯口設有結界,需買票入場,千秋爾默默感謝了下馮源,正要掏出錢袋,那人又道:“雅間的票早就賣完,委屈姑娘去大堂吧。”
千秋爾無奈,選了個靠近樓梯的位置,打算在此蹲守。但也沒虧着自己,她點了五六道糕點,配着清香濃茶,邊吃邊看卷軸。
卷軸上,那女子歪頭,笑盈盈撫摸少年面龐。
“阿段,最好給我與表妹一個合理的解釋。”千秋爾狠狠咬了口糕點,收起卷軸。
眼不看不煩。
今日台上唱的是出纏綿悱恻的愛情戲,講有情人千裡相逢,此前她們兜轉錯過多年,這一日雨後初晴,兩人橋上相會,含淚執手。
周圍擦淚又喝彩,不少朝上扔賞錢的,千秋爾最是受氛圍感染,嘿嘿一笑,也掏出帕子,包了幾塊自己愛吃的糕點。
手一擡,就要往上砸——
“呵呵...當初你我相識,你便是這呆子模樣,什麼玩意都往台上丢呢。”
一隻白玉似的手從後伸來,截住她的帕子,優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千秋爾後頸立時泛出疙瘩一片。
手腕被那人帶動,側過身,他嫣紅飽滿的嘴唇映入眼簾,貝齒輕咬糕點,狐狸眼微挑,眼眸潋滟,笑意不達眼底。
“小冤家,找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