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歧真瞥了眼她的傷,一眼輕淡,随即打量起地上白衣堂弟子的屍體,手指按上腰間黑底金紋的乾坤袋,也沒看她就将一瓶藥粉扔去。
段臨仙輕巧擡手接住,側臉冷汗滾落,嘴唇泛白,低眉開始給自己清理傷口。
陸歧真蹲在屍體邊,翻找了下,淡淡開口:“此處為無音寺舊址,幻象叢生,雖稱作幻象,卻是錯時空的真實場景。”
翻出兩支傳訊煙火,他攏攏指尖收下,轉身望她。
段臨仙面色冷漠,嘴角總是緊抿着,透出股明顯的倔強與厭煩,她撕裂一截幹淨的衣袖,包紮起傷口。
單手難以打結,便用小小的犬牙叼起一邊,另隻手旋轉打圈繞出個結。
陸歧真睨了眼她打出的醜結,莫名想到廟宇佛像下,那貓耳姑娘守在自己身邊,眉眼恬靜打出的漂亮結。
他皺眉,吸口氣壓抑這不該有的思緒,口吻沉穩繼續道:“不知你我見面的場景會否凝出幻象,又會飄至何人面前,目前還需穩妥行事。”
段臨仙沉默了會兒,在心底整理了他提供的信息後,平靜問:“怎麼逃出去。”
“不知。”陸歧真沒忍住又看了眼她打出的醜結,語氣淡漠,“起碼先找到無音寺。”
段臨仙坐在塊橢圓石頭上,兩腿向外敞開,雙手壓着膝蓋垂落腿間,是個很不優雅,頗為悍然的坐姿。
她聽完此話,下意識翻了個白眼,更是匪氣模樣,道:“最近怎麼如此倒黴。”
随便進個客棧被抓去成婚困了數日,還他大爺的成婚了三次,出來後沒過幾天清閑日子,一腳踏入林中,還進了這麼個鬼地方。
面對她這副反應,陸歧真無動于衷,淡聲道:“我提醒過你,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可被拓印,成為随機飄蕩的幻象。”
言下之意,她此刻這樣子有可能被她表哥看見。
段臨仙沒答話,也沒改變坐姿,隻拔出發上簪劍,擡高胳膊,眼眸陰冷,對着身邊已涼透的屍體狠狠捅下去。
一劍接一劍,噗滋聲中鮮血迸濺,刺目的紅色飛過她姣好的面容,她十指間更是淋淋漓漓的粘稠赤紅,身側牆壁濺上長短不一的血線。
陸歧真靠着另邊牆,漠然凝視她給出的無聲答複。
——那就讓他看到更多!
她的陰鸷,殘忍,狠厲,讓那個蠢表哥都看好了!
稍微洩氣了,段臨仙抹了抹臉上的血漬,那猩紅的五指撫過臉,卻是将血色塗得更斑駁。
“那就說說,這無音寺。”
陸歧真側肩抵牆,望向激流瀑布,低聲緩緩講述:“無音寺是七千餘年前妙本佛仙...”
瞧他這嫌惡不願看自己一眼的模樣,段臨仙嗤笑了聲,擦拭紅得駭人的簪劍。
片刻後,陸歧真将所知言盡——這還是他這兩百年尋找治病之法,踏過九州四海搜集信息,才對這古老年歲裡的舊聞有所了解。
他偏過頭瞧她,眼底漆黑涼薄:“等會出去若是遇到你表哥,你也不必如此抗拒,畢竟。”他微妙一笑,“我們才進林中時,不就看到了那個幻象。”
段臨仙猛一掀眼,冷冷盯他。
嗖嗖嗖!
兩人間的對峙還未展開,卻聞破空聲響,十餘隻箭矢穿過水幕,急速飛來。
“小心箭簇會放毒針。”陸歧真挑劍擊飛箭矢,沉聲囑咐一句。
段臨仙瞥了眼他握劍的右手,那處包紮了塊手帕,不知在外遭遇何事,但與她無關。她心底巴不得他死,然而不能是現在。
“走!”眼見石穴中箭雨愈發密集,陸歧真炸開一處石壁,招呼她一同飛出。
兩人才出石穴,迎面刺來兩柄長劍,空中隻聽劍身铮鳴撞擊,轉瞬過了數招。
“嘶...”段臨仙不慎被其中一人割過腰腹,幸好陸歧真扯她朝身邊帶了下,躲過緻命傷。
兩人落到河岸岩石上。
段臨仙捂着腰腹,五指間血色流淌,她咬咬牙,盯向前方。
波光粼粼的月色河邊,兩名手執長劍的白衣人懸空而立,另一個身形偏小的踩在樹枝上,背着箭筒,手拉長弓。
“一共三人。”段臨仙舔舔唇,扭頭問,“你也聯系不到青青?”
青青可比兩人修為都高,方才她在石穴已嘗試數次用靈符聯系,但未能發出。
似乎...這怪異林子将她們與外徹底隔絕了。
果不其然,陸歧真擡了擡手中長劍,眼睫漠然低垂:“無法。”
說着,執劍擊飛一隻射向段臨仙的箭矢。
“我又看不懂了。”站在樹上的少年撓了撓頭,望着陸歧真那張易容過的臉,“這怎麼又出來一個男的?前面那個替女子擋我的箭,這個也來。”
段臨仙睫毛顫了下,看向面色不變的陸歧真,目光落向他包紮的手。
莫非...是替人擋箭所傷?
隻訝然一息,段臨仙平靜下結論:定是這小白臉對女子用了苦肉計。
“小師弟,就你話多。”兩名執劍的白衣俯沖而來,冷喝,“放好你的箭,師父說了,不留活口。”
樹上的少年颔首,靈活取下兩枚箭矢,嗖地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