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門吧。”
千秋爾開了門,隻見換了新衣的孩童奔逐嬉鬧,臉上疤痕已然消退,風中盡是她們歡欣飛揚的笑聲。
千秋爾凝望煙藍色的天際,低喃:“阿段,何時成婚。”
段淩霄站在長廊下,等待表妹更衣出門,此時已是初冬,空中臘梅香氣幽甜。他微眯眼,瞧向遼闊的天,遙想另頭的千秋爾在做何事。
“何時告訴她呢...”
他,不日就要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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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喧嚷,兩側商鋪鱗次栉比。
段臨仙戴着帷帽,随段淩霄逛過一家家店鋪,采買頭面、喜燭、金秤、各類喜果與酒水。
一個時辰後,段臨仙挑選得都不耐煩了,卻看身邊少年仍面色平靜,甚至因為跟她在一起,特意流露柔和的神情。
似乎察覺她疲憊,段淩霄望了眼天色,道:“不若表妹先去對面茶館歇歇,我買過最後幾樣便來尋你。”
段臨仙颔首,帷帽白紗随動作輕搖:“是,表哥。”
段淩霄命雇來的十名護衛送她,自己親自去買剩餘物品,轉身離去那刻,他神情才冷下來,眉眼郁色濃重。
段臨仙看着人群中的少年背影,極輕地挑了挑眉。
——兩人無親無友,這男子既當她娘家,又當她婆家,這些日子瑣碎事繁多,卻沒一刻耐心失控,對自己始終周到溫柔。若在世人眼中看來...他,算是個好男人了吧。
可。
段臨仙才不在乎。
“走吧。”招呼一聲護衛們,段臨仙走進對面茶館。
她選了個樓上雅間坐着,不一會兒小二送來茶點,段臨仙擡手給了賞錢,那小二笑盈盈接下。
屋内清風吹過,段臨仙道:“你們背過身去。”
屋内十個男人别無二話,立馬朝牆站立——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們早就明白,小姐不喜别人看自己的臉。
段臨仙取下帷帽。
她漫不經心捏起糕點吃起來,邊吃邊打量屋内的男人們,見他們老實聽話沒有異樣,這才刻意維持咀嚼聲,指尖飛快掰開其餘點心。
糕點一塊塊掰開,蛋黃與芝麻餡全部曝露出來,糕點碎渣沾上她蔥白的指尖,段臨仙擡擡眼,始終警惕男人們的動靜。
終于。
這次再掰開糕點時,裡面是塊乳白色的晶石薄片。
段臨仙彎彎唇,迅疾将薄片收入乾坤袋——她雖是修士,然修的功法特殊,可完全收斂修為,讓人看她就如凡人,這也是段淩霄與千秋爾沒察覺她有修為的原因。
而這塊薄片,正是可以幹擾她手腕竊聽晶石的利器。
段臨仙在替陸歧真辦事時,不免接觸五湖四海各路之人,其中一人便告訴過她,丹楓此處的茶館主人,地下是經營各類晶石生意的。
她數日前與段淩霄出門,在給小二賞錢時偷偷夾了生意紙條,約定十日後來取晶石,正好,就是今天。
段臨仙摸了摸左腕。
想必陸歧真如今還在監聽她的一言一行,她就算有了這幹擾片,也要等計劃全部妥當的那天再用,以免打草驚蛇。
...
千秋爾與陸歧真走在街頭,牽着他的手來回甩動。陸歧真本是輕蹙眉,如今,随着她長時間的緊抓不放,終是忍不住開口:“爾爾。”
“嗯?”千秋爾嚼着炒杏仁,手往油紙袋一抓,踮腳往他嘴裡扔了數粒。
陸歧真猝不及防被投喂,眼珠睜圓一瞬,又無奈垂眼,将食物咀嚼下肚,手臂一用力,按住千秋爾甩手的動作。
“爾爾。”他垂眼看向仰頭的她,五指從她指縫抽走,“太膩了。”
“炒杏仁?”
“我們。”
晚風吹過,千秋爾站在人流湧動的街頭,呆然瞧他。
不能歡愛,不能親吻,現在...也不能太膩了。
陸歧真将她拉到清淨的街角,見她還是含着杏仁發愣,輕聲道:“爾爾,對不住,我隻是...無法接受長時的肢體接觸...”話音含在齒間,無法解釋更多,隻能又輕歎一聲,“對不起。”
這三個字一下把千秋爾砸醒。
她将杏仁吸溜進嘴,快速嚼了嚼,又抓一把塞嘴裡:“無妨無妨,幹嘛要道歉啊!我知道的,我老家有個朋友,她跟你一樣溫溫柔柔的,但也無法接受别人膩她。”
陸歧真愣了下:“你老家...朋友?”
“對,啾鳴海啊,我老家。”千秋爾笑呵呵道。
陸歧真看了她許久,輕撫她發辮:“爾爾真好。”頓了頓,嗓音有些澀重,“很體諒我。”
“哈哈,應該的啦!”千秋爾跳起拍他肩膀,貓眼嗔怪地看他,“但你要記住,既是出自你意願的需求,與我直言就是啦,别随便道歉,我又不是旁人咯!”
陸歧真眼角彎彎,桃花眼馥郁甜蜜:“嗯,爾爾。”
千秋爾瞧着他的笑容,抓杏仁的動作頓住,愣愣看他。這時,餘光多出個模糊的身影,千秋爾扭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子。
女子不知何時來到,與她并肩站立,筆直盯視面前這玉貌丹唇,可謂一笑傾城的公子。
“爾爾...”陸歧真看到這女子,心頭一震,不由将千秋爾拉到自己這邊。
他這下意識的動作可不輕,把千秋爾拉得撞上他肩膀,指縫間的杏仁掉去兩顆,她眨眨眼回神,含笑沖陸歧真道:“她叫...”
“我叫尹雪曼。”那女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