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淩霄也是知曉為何千秋爾沒回他的靈符傳訊了,這家夥裝有靈符的腰包遠遠放在一邊,跟心愛的郎君月下倚窗相擁,濃情蜜意,連靈符的振動都感受不到了。
思及此,段淩霄不禁掀眼看向對面。
千秋爾雙手捂額,盯視褐色卷軸上并沒消退的紅梅結契印,胸腔深深起伏,腦中整理段淩霄方才所言。
——侍女不知何故穿上喜服,而新娘又了無音訊。
陸歧真坐在千秋爾身邊,看她久不言語一副頹然氣惱樣,輕拍她脊背安撫。
他面色關切,心中卻是暗想:能讓身邊人毫無知覺被迷惑,醒來也不記得事情原委,那...必定是段臨仙用了媚術惑人心智。
在他的撫摸下,千秋爾僵硬的肩膀逐漸放松,段淩霄嘴角緊抿,眼神不自主落向陸歧真的手,看那秀氣白淨的手,又撫過千秋爾烏黑的長發。
兩人放在桌沿的肘臂,還輕輕相抵着。
一切的肢體動作,都那樣祥甯、親昵。
“為何又失蹤了呢?”千秋爾撓頭,忍不住猜想,“該不會是自己要逃走吧?”
段淩霄眼睫一顫,不露聲色斂回偷看兩人的目光:“斷不可能。”頓了頓,“我懷疑一個人。”
千秋爾盯着他:“你是說,檀公?”
今日傍晚在柿子樹相遇時,千秋爾曾把這條從白衣堂問出的訊息轉告段淩霄,卻不料他也恰好從表妹口中得知此事。
“是。”段淩霄颔首。
兩人對視時,目光中有些默契的情緒流動,正如此前幾番尋找表妹,兩人确認這次又要并肩而行了。
陸歧真輕擡眼,淡淡掃了下對望的兩人,眉心輕蹙。
他感到自己有些不悅,遂将這不悅解釋為:他本是故意賣出檀公的線索,為此人多拉些仇恨,誰知段臨仙在這個節骨眼消失,反而誤打誤撞讓兩人真要去尋檀公了。
可以去尋,但不能是現在。
“安安。”千秋爾側頭看來,右手搭上他放在桌邊的手,段淩霄目光立刻跟了過去,看那男子五指展開,極自然地反握,将女子的手包入掌心。
“爾爾有事就去做吧,我不打緊的。”陸歧真微笑,指腹摸過她凸起的骨節,笑望她,“就像爾爾接受我做的事。”
千秋爾看了他一會兒,傾身過去抱抱他,随後站起身将卷軸一收,對段淩霄道:“我們去隔壁,去我的房間商量。”
與陸歧真在一起的這段時日,千秋爾已記住他每日作息,此時夜色已深,按往常習慣陸歧真該歇息了,尤其是他體内穢氣未清,經不起折騰,更要規矩作息。
千秋爾走到門邊,發現沒人跟上來,一回頭,隻見兩個男人的面色都有些怪異,尤其是段淩霄,很是局促的模樣。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當着道侶的面,邀請另個男人大晚上去自己房間。
“呃...我的意思是...”千秋爾摸摸鼻尖。
不待她說完,陸歧真回眸笑:“我知曉的,爾爾是與段少俠商讨正事,怕煩擾到我。”他語調溫柔,轉過頭看向段淩霄,“段少俠,你就去吧。”
段淩霄略顯驚歎地看他兩眼,站起身,沉默跟千秋爾離去。
既然他都不在意,那麼在這牽連表妹的緊要關頭,自己又何須扭捏。
屋内燭光跳躍,陸歧真坐在桌邊,聽身後房門閉合,兩人低語說了些什麼,緊接着隔壁房門開合,那說話聲被徹底掩住。
“無所謂...”陸歧真眼睫半垂,面色漠然地低語,“她們若發生點什麼,對我才是有利的。”
對啊,他該想的是權衡利害,他如今對千秋爾,除去償還恩情,不過就是需要她的藥術。
可為何...
心底有一浪浪撲來的難言苦澀。
陸歧真深吸一口氣,勉強把紛亂的思緒冷靜下來,他捏出張靈符,語調低沉:“青青,可以啟用千裡血了,你親自去,務必捉回她。”
符紙上靈光流動兩圈,那邊很快有了回應,聲音沉穩幹淨:“是,主人。”
在這個注定不平靜的夜晚,城鎮另一頭的黝黑窄巷内,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緩慢出現,走到樹梢高挂的花燈下時,面容才愈發清晰。
正是方才的采花雙賊。
瘦高個反剪雙手,面色凝重,而旁邊矮壯的噗嗤一笑:“哈哈哈,你反應怎的這樣快,西、門、二、順?”
模樣還是個粗粝的男人,聲音卻為少女的嬌俏。
瘦高個撚了撚胡須,斜他一眼,清柔的嗓音揶揄道:“你也不錯,南宮三柱。”
“哈哈哈哈!”南宮三柱又手舞足蹈笑了好一會兒,搖頭晃腦走到臘梅樹下,撫過一支鵝黃花枝,敏感的鼻子立時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尖,回頭看向同伴,疑惑着笑問:“但...”
“咱倆怎麼又會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