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鬼物襲村後，村民們不敢留在此處，提出與段淩霄同去柳州，畢竟那處有護法大陣的結界，鬼物稀少，是個安全去處，隻是...

村民們看向那打頭的女子。

隻是這個放走鬼物的妖孽也跟他們同行了。

千秋爾貓耳抖動，聽到身後有罵她的，頓時側身伸手，鈴铛從指尖飛過，打水漂似的逐個蕩過村民們的頭，引起一片有節律的驚呼。

“本妖怪最喜歡吃人舌，哪個多嘴的貢獻出來？”她瞪着眼，模樣邪獰地問。

村民們縮縮脖子，不敢與她直視，隻好私下交換嫌棄的眼神。

段淩霄沒阻攔她這打人行徑，卻也繃着臉，一路臉色肅穆無話，隻在片刻後，悄悄向身後彈去數道勁力，點中村民們的啞穴。

隊伍頃刻間安靜許多。

畢竟是凡人居多的隊伍，總要停下讓百姓用飯，隊伍行到午時，停在一處湖岸邊，村民們埋鍋做飯，不一會兒就白煙袅袅，香氣四溢。

他們行囊收得齊全，還帶了不少雞鴨鵝肉，此時這煎得兩面金黃的雞肉下了煮鍋，湯汁濃郁，肉質鮮美，味道别提多勾人了。

至少樹下被捆綁的五名采花賊哈喇子流不停，他們被綁着跟來，餓了兩天，隻給了一頓糟糠吃。

村民們盛了滿滿的炒雞與肉湯，派了個清秀的少女，恭謹給段淩霄送來。這天師雖然不讓衆人說話，但到底是這一路的保命人，心裡不滿意他，表面也得巴結。

段淩霄搖搖頭，翻出幹糧袋，掏出肉幹與烙餅：“謝過，我自帶的有。”

少女心裡歡喜，卻還是假模假式又給出兩次，皆被拒絕後，這才轉身笑起，準備自己大快朵頤，誰知才轉過臉，笑容就僵住——

前方，那隻貓妖無視周圍的怒目，蹲在鍋邊夾肉大吃，吃得美滋滋，尾巴來回甩動。

看送飯的少女回來了，她瞄準那滿滿一碗的肉，如風而來，奪了碗就沖到樹下吃。

樹下，采花賊口水流過整個下颌，本就吃不到飯，這妖怪還蹲在他們面前大吃特吃，咀嚼得那叫一個香。

“啊哈，啊哈！”采花賊被點了啞穴發不出聲，隻能倔強地瞪她，發出氣音唾罵。

千秋爾一瞅他那慘兮兮的醜樣，夾了塊肉遞向其中一人，那人兇狠的眼神瞬變，眼巴巴看着肉塊遞來，張開了嘴。

“呸！”千秋爾一口水吐他嘴裡。

“千秋爾！”段淩霄終于開了口。

旁邊悄眼打量的百姓也早就忍不住幹嘔了，這妖怪是真惡心啊，還好天師大人也看不下去了。

兩人這路冷戰多時沒說話，千秋爾聞言也隻是懶洋洋回頭：“幹嘛？”

段淩霄皺眉走來，幾乎是下意識說出心聲：“這種髒人，你便宜他作甚？！”

小千是多麼好的姑娘，她的口水竟落到這腌臜人的嘴中，簡直令人憤恨！

采花賊對上段淩霄恨恨的目光，愣了下，明白其意，頓時嘴巴一顫，竟哭了出來——實在是太委屈。

百姓們也恍然了悟，難以置信地看向段淩霄。

這位天師...莫不是對這妖怪...有點别樣心思？啊呀呀，不敢想了，實在是無法理解啊，且不說人妖戀如何，就說這天師冰清如雪，一表人才，這妖怪舉止粗俗，性情頑劣，究竟看上她哪一點？

千秋爾聽完段淩霄的話，端着肉碗，也睜大眼呆望他，段淩霄這時回過神，面色一紅，懊惱地向湖邊疾步走去。

千秋爾放下碗，起身追去。

兩人來到湖邊，微風拂面，湖面映着碧天，波紋閃爍碎金一圈圈漾開。段淩霄聽到她的腳步，卻也沒停下，隻揉着發紅的臉皮，氣憤自己究竟為何當衆說出那種離譜之言。

簡直不像他了！

“阿段，阿段，你慢點，我追不上你啦！”千秋爾嬌聲嬌氣喊道。

段淩霄倒也沒注意她造作的語氣，隻聽她又喊自己“阿段”了，心裡某處一軟，不自覺停下腳步。

他真的受不了冷戰，但礙于自己的性子很難開腔搭話，而小千又真動了怒，也是不會主動搭理他的。

所以他這一路，過得很是難受。

千秋爾笑嘻嘻跑過來，站到他身前，段淩霄一瞧她的笑容，别過頭，她便歪過身子去看他，段淩霄又側過身。

兩人你躲我看的，原地轉了小半圈。

身後草坡上，一群被點了啞穴的村民扒着飯碗看向這邊，隻覺得晴日碧湖邊，這對作孽的人妖戀，竟不避諱地當衆調起情了。

段淩霄看向第六次探到自己臉前的笑容，淡漠開口：“有意思麼。”

“跟阿段在一起就有意思啊！”千秋爾貓眼水亮，笑呵呵道。

段淩霄分明嘴角有了笑意，卻硬生生壓了下去，冷冷道：“是麼，途中沒一句話，真是有意思。”

千秋爾對對手指，假模樣地抽了抽鼻子：“其實，冷戰好沒意思，阿段不跟我說話，我不明白阿段的意思，一顆心七上八下...”

“錯了，該是我不明白你。”清風吹過他臉頰，少年的鳳眼銳氣而幹淨，“你那晚放走鬼物，是何意思。”

千秋爾動作頓住，食指互抵，擡頭看他。

段淩霄垂眼瞧着她，道：“我說過了，我與你一邊，可你不過問我的意思，自己就放了那隻鬼...”

“在那一刻，我選擇與她一邊！”千秋爾截斷他的話，擲地有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