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爾你說,我這是想你了嗎。”
陸歧真站在書房窗前,凝視院中那株蕊蕊燦黃的臘梅,聞着若有若無的冷冽幽香,等候她的回答。
以為她會如先前那般,歡喜而清脆地認同:“你這就是想我!”
誰知。
鈴铛那邊傳來的,卻是女子有些沙啞的沉熾嗓音:“我想要你。”
陸歧真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睜大,耳廓一圈迅疾通紅,按在鈴铛上的指腹燙了下,他這才反應回神,盯住鈴铛。
——從前千秋爾瞬移過來,鈴铛都會有提前一息的滾燙與震顫。
他立馬掐住鈴铛,向來沉穩有禮的聲音初次有了慌亂,喊道:“你不許過來!”
鈴铛輕微的震動停下,陸歧真呼吸急促,不等她說話便掐斷通訊,人扶着窗框,深深呼吸了數次。
微風吹過,他左耳後的一撮發辮晃蕩過臉頰,流蘇随風而動,發紅的臉如醉雲霞,眼下那滴淚痣似乎都羞紅起來。
“這個爾爾...”陸歧真蹙眉,按着窗框的手緩慢收緊,秀美的指尖透着淺粉。
他方才若非反應迅疾,難不成她就要通過鈴铛過來?落地就要對他做些什麼荒唐事嗎?
一想到此,陸歧真臉頰又紅了幾分。
這時,風中飄來淡淡的血氣。
這氣息甫入鼻尖,他瞬間清醒,站直身子朝前看去,同時在心底狠狠斥罵自己的走神與慌亂。
臘梅花樹下,一人從飄飛的點點落英中走出。
“主人。”左長青捂着鮮血如注的左臂,垂額禀告,“段臨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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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壁巍峨,黃沙漫天。
女子身立飄渺風沙間,衣裙飛揚,淩亂碎發飛過倔強的眉眼,猶有淚痕的眼遍布猩紅血絲,神情疲憊而狠厲。
“為何多數地鬼不願服從統治?”百丈外,桃伯桃躲在岩石後,目睹這幕歪頭問,“她們無論生前是何族,都是作為鬼族才得以再生的啊。”
不然還要經過輪回投胎,失去這世記憶不說,來世做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還不好保證。
齊驚風睨了眼不遠處的陳妙和,冷聲道:“她就算改念想要投誠,鬼族也不容下她!殺了她,其他地鬼自然老實。”
這由人族堕鬼的陳妙和,比他們生來為鬼的天鬼還狠,不分人鬼,看不順眼都殺,一路可謂是将昔年今時的同族全部殘殺了。還建立了個女強男弱的組織,聽說其中男鬼為侍,終日圍繞女鬼伺候。
什麼歪風邪氣!
齊驚風作風硬朗,身邊向來是莺燕成群的,初聽手下彙報此事時當場驚駭,随後心中怒火騰燒:這陳妙和無論是作為叛徒,還是女人,都必須嚴懲!
“好了,我在此處等候,你去忙正事。”齊驚風道。
桃伯桃又看了眼不遠處的陳妙和,點點頭離去了,他确實有别的任務。
見他離開,齊驚風指尖輕挑,無形之力順着風沙飄去,勾動陳妙和體内的奪命蟲。
遠處的陳妙和頓時眼神渙散,捏起玉牌,口吻平直僵硬:“到了沒。”
“回當家的,我等還有一炷香便可趕到!”那邊很快傳了回話。
陳妙和瞳仁無光,“嗯”了聲。
不多時,天際一群烏壓壓的黑影飛來,為首的那團黑影空中翻轉,落地時單膝跪下,捧起陳妙和的手,喊道:“主子!”
正是面容英朗的陳良曦。
她仰臉凝望陳妙和,豆大的淚珠從眼中迸出,她撇着嘴角抹淚,忽而一笑:“主子,我就知曉您本事通天,定會全身而退的!”
陳妙和那日被抓走後,嚴厲吩咐過:若無她首肯不許前來援救。因此,衆鬼哪怕摸到她的線索——甚至天鬼主動散布她的消息——也隻能遠遠看她被懸挂岩壁之上,不敢接近。
這次,突然收到陳妙和的命令,言她逃出天鬼基地,需她們前來迎接,陳良曦登時跳起身,組織手下火速趕來。
陳妙和垂下眼,看向含淚燦笑的陳良曦。
陳良曦性格豪爽,長相英氣,卻總會在陳妙和面前流露孩子氣,她很依戀陳妙和,這個在混亂的鬼域保護她,後又帶她走出鬼域的潑辣女子。
“主子...”陳良曦緊緊握住那雙柔軟的手,她還欲說些什麼,卻見那隻手從她掌心猛然抽出,随後手臂帶風,眼前隻餘殘影,耳畔捕捉到血肉噗嗤的滑膩聲。
“小陳将軍!”遲一步趕來的地鬼們落地驚呼。
陳良曦嘴唇顫抖,抖出幾點氣音,而後一垂頭,茫然又痛苦地看向胸口。
陳妙和的手正卡在那。
“噗...”那隻手臂又狠狠拔出,唯餘胸前駭人的黑紅血洞,竟已半露出跳動的心髒。
“挖出心啊。”齊驚風皺眉低喃,四指點動,無形之力再次湧過空氣,傳到陳妙和體内。
陳妙和垂在身側的右手,指尖粘稠鮮血滴落,這一刻,她蓦然又擡起手,徑直沖向陳良曦已然破裂的胸膛。
“當家的,不可啊!!”衆鬼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