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他隻覺腳踝一疼,竟是被人生生掰折了。
“都被抓到此處,還不老實交代!”千秋爾又踢去一腳。
黎勇痛得哀嚎沖天,連守在洞口的秦修安都忍不住回頭,最終揮了個結界罩住整座山洞。千秋爾察覺到結界彌漫,笑了笑,就知他不喜吵嚷,而這結界也正方便了她。
片刻後,她挨個審問完八人,蹲在他們面前,邊翻書頁邊搖頭,“其實你們也罪不至死。”
“是啊是啊,大人!”八人并肩而坐,急忙颔首附和。
千秋爾對八人腦袋一頓捶,站起身:“好了,你們就按照本官方才所判,回去還清罪孽,要知道,本官既能将你們抓來一次,就有第二次,從今以後,都給我夾好尾巴做人!”
“是、是,多謝大人!”
千秋爾也沒解開他們的遮眼布,隻把捆着身子的麻繩解開,經過方才一番嚴厲審問他們也不敢動,站在原地隻等千秋爾下令。
“來,擡手,搭在前面一人的肩膀上。”
衆人依言照做,排成一列互搭肩膀。千秋爾便扯着最前方那人來到洞穴深處,這裡已有她提前繪好的移形陣。
“這一腳踏出,你們就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記住,我在盯着你們。”
衆人紛紛打了個顫,保證道:“是,是,大人。”
千秋爾很是威嚴地“嗯”了聲,走到隊伍最後,朝那人屁股一踹,霎時間衆人連連倒下,跌入陣法。
“啟。”千秋爾掌心靈光浮動,按上地面。
看着八人被送走,千秋爾乏累地呼口氣,拿出牆下一根木棒,靜了靜,深吸一氣,朝自己臉蛋猛捶過去,連捶七八下,又縱身一躍撞上石壁,倒地時鼻青臉腫,面目全非。
她抹了抹鼻血,低咳清嗓,随後高喊:“啊啊啊,秦哥哥,救命啦!”
……
“嗚嗚,好疼,疼死啦!”
午後,日光明媚,院中傳來一茬接一茬的女子哭喊。
秦修安捏着熱毛巾,擦過她血瘀青紫的臉,聽她這麼狂喊,皺眉喝道:“疼什麼?還好意思喊呢!送到嘴邊給你都吃不到,這麼笨到底怎麼長大的!”
他想起自己沖進洞穴所見就來氣,本想趕緊去追,可千秋爾抱着他大腿一個勁喊痛,讓他動不了半步。
好在那些家夥是被蒙眼堵耳帶來的,并沒暴露他的信息。且看現場痕迹,也是某個精通陣法的家夥悄悄繪出陣法,将衆人帶走的。
一切隻怪千秋爾太蠢,連有人偷偷解開繩索都不知道。
“啊啊,哥哥你不知曉,我出生就死了爹,是娘将我含辛茹苦拉扯大,可我還沒成年她就走了!嗚嗚,從此我就是沒人要的小孩啦,饑三頓飽一頓,去搶狗飯吃還被人按到泥坑裡揍!啊呀,我沒爹沒娘,誰都逮着我欺負,我又無人可哭!”
千秋爾大哭大叫,淚下如雨。
秦修安替她擦臉的手頓住,摁在她腮邊淤痕的指尖,被她溫熱的淚水淌過。
千秋爾抽抽搭搭哭告,抹了抹眼角,吸吸鼻子續道:“我打小就笨,就記得娘說讀書人明事理,讀書人好。她讓我遇到困難就去找讀書人!”
“娘啊,孩兒想你!”千秋爾雙手捂臉,大哭起來。
她這套話從小說到大。
少時人間遊走,遇到天師,就說娘讓找天師;後來飛升天宮,遇到仙人,就說娘讓找仙人。
可她的狡詐就在于,她總能選中會信她的人。三百年前天宮那位年輕的仙君信了,三百年後眼前這個男鬼也信了。
秦修安歎口氣,俯身撥開她捂臉的手,隻見鼻青臉腫,淚痕泥濘,他面上無甚表情,卻能從拭淚的動作覺出溫柔。
秦修安捏着毛巾擦過她的臉頰,又抹了抹額頭,一句話也沒說。
本來他對八人逃走還存了絲疑心,然看她被打成這豬頭樣,秦修安也就信了,畢竟誰家姑娘會朝自己臉上不顧忌地捶啊。
“沒事。”他口吻有些僵硬,聽得出不擅安慰,“我再給你抓幾個回來,總歸餓不到你。”
此時熱毛巾拂過她額頭,朝下而去時,露出她那雙眼睛。還帶着水霧的眼,點點淚光漾開,卻不是楚楚可憐。她的眼睛明亮銳氣,汪汪的全是生機。
秦修安動作頓住。
千秋爾額發被他擦得翹起幾縷,露出光潔的額頭,颔首哭嚎:“嗯!這群讨厭的人族,我是好久沒吃人技術生疏啦,這才叫他們打了一頓,我下次定要雪恥!”
“诶,秦哥哥,你是在盯着我看嗎?”
秦修安睫毛輕顫回神,見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吸了口氣将毛巾往她手中一塞,坐到桌邊端起茶盞。
千秋爾接過毛巾自己擦臉,癟嘴繼續罵人。
秦修安垂眼靜默,緩慢抿了口茶,忽然,他掀眼看來:“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很好看。”
“……”千秋爾愣了下,拍桌怒道,“隻有眼睛嗎?!”
秦修安仍盯着她的眼,神情認真而溫柔。
千秋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瞳仁左右滴溜,左手握茶盞,右手扯下頭巾遮眼,端着茶盞吸溜了一口。
秦修安垂眼笑了笑,放下茶盞起身,這次聲音終于有了讀書人的溫潤:“來,你随我來。”
千秋爾揭開頭巾一角,隻露出左眼瞧他。
這警惕的模樣隻是徒增滑稽,秦修安笑意不覺又深了些,單手負後,身姿風雅,“到書房來,我給你看件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