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腰火辣辣的,如同熱油裡滾過一遭。左腿更是猶似被萬根鋼針生生刺進去,痛到麻木。
對比之下,手腳的擦傷壓根不算什麼。
她明明記得,謝晚缇滾落山崖後隻是受了輕傷,為何她卻傷得這般重?
難道是老天爺在懲罰她,沒有提前告知謝晚缇危險?
前世,程知蘊并未跟着謝家前來送葬,而是守在謝老夫人病榻前伺候。
辛苦小心自不必多說,還沒賺到半點好名聲。過後,此事更被二夫人拿住向她發難,府中下人也不服她,令她在國公府的處境愈發艱難。
她并不清楚扶靈送葬的車隊具體遭遇何事,隻知謝晚缇回府路上受了驚,右手些許擦傷,家宴上使筷子不大利索。
今日決定改道繞路時,程知韫便猜出途中發生了何事。
卻沒想到這般兇險。
程知韫腦中思緒紛亂,想不通,幹脆合上眼,深深抽了口氣。
“嫂嫂,你别睡……我,我去給你叫人!你等等我!”
謝晚缇看她閉眼,更慌了。她手腳并用的站起身,正要擡腳,卻被程知韫輕輕拉住了。
“你不認路,别亂走,走進深山或者碰到野獸怎麼辦?”程知韫到底是比她大了幾歲,雖也害怕,但遇事穩當得多:“你别怕,容我緩緩,我們就在原地等其他人找過來。”
“好。”
謝晚缇抽抽鼻子,擡手把臉上的淚抹掉,小聲說:“嫂嫂,你左腿好像脫臼了,最好不要動。”
“晚缇,你從身後扶着我慢慢坐起來。”
謝晚缇依言挪到程知韫身後,緊張的扶着她肩膀,問:“嫂嫂,你肩膀有傷嗎?我這樣碰你你疼嗎?”
“無礙。”
在謝晚缇的助力下,程知韫搖搖晃晃的坐了起來,後背虛虛靠在樹腳。
這一番動作下來,疼的她眼前發暈,隻恨不能直接暈過去,就覺不出疼了。
程知韫低頭掃了眼左腿,果然,腳踝處的骨節明顯崴錯了,鼓起個大包,青紫一片,駭人得很。
她留意到謝晚缇慌亂的視線,索性将裙裾往前扯了扯,遮住受傷的左腿。
“害怕就别盯着看了,”程知韫勉強牽牽嘴角,扯出個虛弱的笑:“我看看你的手。”
“我沒事……”謝晚缇顫聲道。
她不知道嫂嫂何時注意到自己的手擦破了,本想往身後縮的,聽到這話隻得老實的攤到程知韫眼前。
掌心通紅一片,血刺刺的。
“我沒事的嫂嫂。”
程知韫再硬的心,聽到這話也軟得稀巴爛了。
她本可以想法子幫謝晚缇避開禍事,可她為了一己私欲,不光沒出言相勸,還把自己害得如此狼狽。
因果報因,莫過于是。
程知韫心裡暗歎一聲。她垂眸打量遍自己周身,尋到一處方便的,用牙齒牢牢咬住衣角,使勁往下拉扯。
“刺啦”一聲,扯下段幹淨的布料。
她強忍着後腰的痛意,為謝晚缇将手包紮起來。
小姑娘很懂事,雖然疼得冷汗直流,卻也沒有哭。
簡單包紮過傷口,姑嫂倆人靠在一處稍歇,謝晚缇既緊張又害怕,話格外多。
程知韫亦不敢睡過去,提着心神回應她。
不知過了多久,日光從刺眼變得黯淡。
崖底四周安安靜靜的,隻能聽見樹葉沙沙聲,間或有夜風嗚咽。謝晚缇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重新揪緊了,她小聲跟程知韫求證:“嫂嫂,家裡人真能找到我們嗎?”
“若一時半刻找不到,會不會不管我們了?”
程知韫歇息半晌,力氣逐漸恢複了些,但腰腿上的痛感也愈發明顯。整日未進水,她嘴唇發白,心中也慌,隻能極力安慰謝晚缇。
“不會的,多半是因為山路難行,他們找不準位置,這才耽誤了。”
她話音剛落,遠處昏暗的樹林中忽然傳來陣異響。
“啊!”
謝晚缇吓得驚呼出聲,一屁股歪坐在地上,急忙伸出兩隻小手擋在眼前,掩耳盜鈴。
“别怕,是飛鳥。”
程知蘊語氣雖鎮定,實則也被吓了一跳。
天色越來越暗,暗到她隻能看見或遠或近濃淡不一的靛藍。
程知蘊幾乎要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若非是她的意外出現導緻變化,前世率先發現謝晚缇的人應該是——
她正想着,眼簾中倏然躍入一道朦胧的燈籠光,光點慢慢變大,腳步聲也随之響起,愈來愈近。
沒等她看清來人的臉,身旁的謝晚缇便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帶着哭腔的一句喊。
“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