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蘊幹脆将它摟在懷裡,帶出來了。
她正稀罕得緊,謝時聿偏偏要潑瓢冷水,她便懶得再搭理他了,而是偏過身子,低頭逗起貓兒來。
謝時聿把少女側坐的身影收進餘光裡。
她正伸着兩根指頭去撓小貓的下巴,唇角噙着少見的笑意。
那截自白狐毛中露出的頸子瑩白纖細,細到他一隻手就能握緊。
小貓還不會收爪子,被逗得舒服,去攀她手臂的時候,險些将那袖口的繡線勾脫。
程知蘊早就察覺到他的視線,誰知這人還看個沒完了。
她索性仰起臉,問:“三叔是在瞧我呢,還是在瞧貓呢?”
謝時聿神色冷靜,全無盯着人看被捉的自覺,波瀾不驚道:“當心被撓。”
話音剛落,小二就提着燒壺過來,倒上兩杯熱騰騰的茶水後回了櫃台處。
謝時聿端起茶抿了一口。
程知蘊擡起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朵花兒來。良久,她歎了口氣,輕聲說:“三叔明知我心悅你,還這般關心我……”
她刻意地拖長尾音,一字一句道:“該不會是對我有意罷?”
她身上鬥篷寬大,露出的腰身卻細窄窈窕,如今手肘拄着桌案,更顯得細腰不盈一握。
程知蘊一雙杏眼生得最好,眼尾泛着自然的紅,眼睛總是帶着濕意,瞧人一眼,就濕漉漉地舔在人心上,恰如這霧氣彌漫的天氣。
當下她目光專注,好似真含着缱绻情意,對他情根深種一般。
演技尚可,偏偏心意淺薄,也不肯認真,叫人一眼就能看透。
謝時聿目光未錯,看着她,淡淡道:“無論謝家何人坐在你的位置,我說的話都一樣。”
“三叔,你說話好沒意思。”
謝時聿說:“你不必裝出這幅輕佻做派對我。”
聞言,程知蘊指尖一頓。
她随即低哼一聲,反問道:“那您喜歡什麼樣的?不如與我說說,興許我裝得出來呢?”
話音剛落,她懷裡的貓唰地撲了出去,動作輕巧的躍到謝時聿腿上。
程知蘊心裡正暗罵它個小叛徒,卻見那貓張開嘴,龇着牙就要朝男人的腿間咬去。
若非謝時聿反應快,捉着後頸皮将它拎起來,恐怕今日十有八九要“受傷”。
事情發生的突然。
程知蘊怔了怔,抿着嘴移開了視線,耳根處無聲無息騰生出一片薄粉。
小貓忠心護主反遭“敵人”所擒,被拎在半空中,害怕極了。尾巴蜷緊,耳朵壓低,虛張聲勢地撲騰兩下,嘴裡還哈着氣。
程知蘊抿嘴壓下笑意,眨了眨眼,小聲替貓兒求饒:“三叔,它應該是被你吓住了,不是故意的……”
謝時聿神色冷淡,不置可否。
程知蘊瞧不出他在想什麼,後知後覺的有些慌,生怕他真跟隻貓兒過不去。
“您别和它一般計較?”
好在謝三爺沒那麼小心眼兒。
他剛把貓放到桌上,那小東西就喵喵叫着竄進程知蘊懷裡。
程知韫暗暗松了口氣。
謝時聿側目打量她一眼,開口道:“倒是随你。”
“什麼……”
程知蘊睜大眼睛,愕了一瞬,眼瞧着謝時聿目光掃過她尚有紅印的臉頰。
肉眼可見,她耳根紅得愈發厲害,連帶着脖頸鎖骨都暈紅一片。
程知韫惱羞成怒,整個人都彈坐起來,難以置信的瞪着他:“謝時聿!”
店小二原本在櫃台趴着昏昏欲睡,聽到動靜驚醒了,好奇的望着這一男一女。
謝三爺身量高,坐着也比程知蘊矮不了多少,一身凜冽氣度頗具壓迫性。
他又低頭喝了口茶,手上動作不疾不徐,淡漠從容,絲毫不像說過方才那驚人之語的模樣。
程知蘊簡直要疑心自己幻聽了。
不知他是怎麼一邊頂着那張冷靜沉穩的臉,一邊說出那樣驚世駭俗的話。
程知蘊耳朵發燙,隻覺此地待不下去了。
她摟着貓,一字一頓,飽含譏諷,重複他說過的話:“今日,我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說完,也顧不得腿傷,撐着沿路的一瘸一拐的走開了。
邊走邊喚綠意的名字。
人走出去沒兩步,身後又傳來了她訓貓的聲音。
“也不看清楚是什麼髒東西,就去咬,再有下次,仔細我拔了你的牙!”
語氣嚴厲,聲音也不算小,故意說給人聽的。
店小二隻當這狸奴好奇,去舔吃了地上的東西。搭着笑臉接程知蘊的話:“小貓不懂事兒,還得主人好好教才行。”
他本想換人個笑臉,沒想到結結實實挨了美人一眼瞪。
于是不知所措的摸摸鼻子,坐回到櫃台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