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蘊臉頰微燙,扭着臉不肯擡頭:“我不要同你說話了。”
說完便擡手把車簾掀了下來。
恰巧有陣冷風略過,布簾一角随風蕩起,“啪嗒”拍在謝璟思側臉,像一記輕飄飄的耳光,打得他暈頭轉向。
謝璟思怔在原地,眸色黯沉。
到底有旁人在場,他輕吐口氣,轉身離開了。
但垂在身側的右手,始終攥得緊緊的。
車廂内。
程知蘊拾起那支羊脂白玉簪,握在手中端詳片刻,眼神裡是藏不住的厭惡,手上動作卻一頓,最後将其斜斜簪到了發髻上。
*
半日時間,遠遠趕不回國公府。
一行人在驿站落腳。
晚膳時,謝璟思目光幾次流連在程知蘊發間玉簪上,但礙于衆人在場,并未說什麼。
謝晚缇到底年紀小,被謝璟思幾句好話哄住了,待他比待二哥還親熱,吃完飯便小聲央求他帶自己去河邊玩兒。
謝璟思本想留到最後,同程知蘊說幾句話,但他剛讨了謝晚缇的巧,不好拒絕,隻得帶她去了。
到最後,飯桌上竟又陰差陽錯的,隻留下了程知蘊和謝時聿。
謝時聿是下來得晚。
程知蘊也并非刻意留的,她吃東西本來就慢,綠意常說哄她吃飯跟喂雀兒一樣。
再加上她今日被謝時聿氣惱了,更懶得與他獨處。
這厮油鹽不進的,她讨不到半點便宜,拿他完全沒轍,連那點蓄意勾引的心思都淡了兩分。
程知蘊心裡清楚他和謝璟思的不同,同樣的話,謝璟思說出來或許有調戲的意味在,從謝三爺口中說出來,就是警示了。他遊離在外,旁觀着程知蘊用盡渾身伎倆讨好掙紮。
即便是那句看似狎昵的——“倒是像你”,也透着股子高高在上的淡漠。
并未入戲。
程知蘊還沒尋思好如何待他。
好在客棧中還有旁人,不似晌午。
程知蘊慢吞吞地喝着湯,猶豫着要不要讓綠意帶自己上摟。可她眼神掃過旁邊侍從的飯桌,綠意還未吃完。
她便又埋着腦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湯。
可惜味同嚼蠟,沒嘗出滋味。
她極力想忽視自己對面的人,但謝時聿隻要在那坐着,哪怕一言不發,也有十足的存在感。
煩死了,前幾日真是病急亂投醫。
程知蘊暗罵自已一句。
沉默中,一把金石般的嗓子,蓦地振響。
“你頭上發簪,是謝璟思送的?”
程知蘊愣了愣,放下手中的碗盞,語氣懶散道:“是,怎麼?三叔有何指教?”
謝時聿淡淡道:“注意分寸。”
程知蘊擱在案邊的手攥緊了,說出口的話有些沖:“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考慮到身旁有人,她深吸口氣,下一句放輕了:“三叔是覺得,我勾引你不成,又去勾引三弟麼?”
她擡頭看向謝時聿,見他斂眸盯着自己的袖口,下意識的也往他搭在膝上的左手看了眼。
他身量高,手也長,手背青筋凸顯,指節分明,瞧着極其有力。
程知蘊蹙眉,擡起眼睛,定定看着他,追問:“三叔是這個意思麼?”
謝時聿看了她片刻,開口說:“你可以不戴。”
“我要戴什麼,不要戴什麼,好像與三叔無關罷?難不成三叔吃醋了?”程知蘊嘴角翹了翹,話裡是藏不住的譏諷。
她心中攢着火,也懶得掩飾。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謝時聿神色平靜,說的話卻似在火上澆了壺油。
程知蘊隻覺自己腦中繃緊的弦,被他這句話燒的“噼啪”作響,恨不能崩他一臉火星子。
她氣極,反倒勾唇笑了,細聲細氣地問:“三叔,您沒發現麼?”
她不等謝時聿開口,自己把話接了下去,語氣裡有幾分怅然:“三弟那張臉,生得與您有幾分像呢,尤其是嘴巴,可惜眉眼不像。不過,有兩份相似也算難得了,愛屋及烏,莫過如此。”
謝時聿波瀾不驚道:“謊話連篇。”
“不信算了,”程知蘊沒有繼續争辯的意思,她撐着桌案站起身,道:“綠意,扶我上樓。”
轉身就走,沒有回頭看謝時聿一眼。
謝時聿垂眼,看了看被她指甲扣出淺痕的桌面,指尖微動。
隔日未時,一行人終于回到京城。
國公府的府邸當街,門口街道寬闊,馬車進出自然方便。
載着程知蘊的馬車剛進府門,還未回香茗居,周媽媽便匆匆過來攔住了她。
“少夫人,程家來人了,老太太說請您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