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像沒發生過。
甄平安拿了桃樹枝,拿了糯米,撕了人家的門神,買了一打發糕饅頭,随身帶好。
又在黃紙上寫好了生辰八字,找到了墳地,帶上了鐮刀鋤頭,等到了夜深人靜之際。
空氣中隐隐傳來哭聲,在這鬼地方難以分清是風聲,動物叫聲還是真正的哭聲。
烏雲遮住月亮。
墳地燃起紅光。
血紅的光芒照在甄平安臉上,淩衣都無端生出一股恐懼。
甄平安左手提燈,右手拿刀,臉上隻有百無聊賴的倦怠感。
一秒,兩秒,時間逐漸流逝。
甄平安仰頭看天,烏雲似乎馬上就要飄走,露出月亮了……
一陣陰風陡然拂面,冰寒徹骨。
月光沒有灑下,淩衣本能感到背上一股寒意,扭頭,甄平安肩上赫然多出一隻青色的手。
“喵!”
尖利的貓叫,随之響起更加尖利的鬼嘯。青手消失了,一道黑影似乎從甄平安背後彈開,閃身鑽進了燈籠——
紅光熄滅,黑暗持續了幾秒,伴随着一陣啃食的聲音,燈籠裡燃起綠光。
甄平安笑了起來:“等你好久了。”
“我想去那個有怪物和寶藏的墓穴。你知道在哪嗎?”
綠燈籠默了幾秒,忽然擡高,牽引甄平安往前走。
前面就是墳地。
雖然淩衣也完成過很多類似的副本任務了,但他現在沒了靈神,還是覺得有點瘆人。
甄平安真是膽大包天,還和鬼魂有商有量道:“鬼魂大人,我這還有幾個人的生辰八字,能不能多回答我幾個問題?考慮的話你閃一下,可以嗎?”
燈籠考慮了幾秒,還真閃爍了一下。
“你會說人話嗎?”
鬼火明明滅滅,發出一道尖細的聲音:“……會一點。”
“進去過那墓裡的村民還能無傷出來嗎?”
“能。”
“村民進墓一般要帶點什麼?”
“九塊肉。”
淩衣吓了一跳,這聲音根本不是從燈籠裡發出來的,也不是燈籠那種尖細嗓音,而是小孩一樣的稚嫩嗓音,帶着哭腔。
是從身後飄過來的——
墓碑上探出一個小孩的腦袋,幽幽綠光勉強照亮對方的臉。鼻子一吸一吸的,似乎剛停下哭:“兔肉。”
“對。”
鬼燈籠高冷道。
甄平安轉過身,朝那孩子招招手:“過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你真能帶我去?”男孩踉跄着跑近,仰頭期盼但又懷疑地盯着甄平安。
“當然,我正缺一個送死的炮灰呢。”甄平安親切地笑道,蹲下和孩子面對面:“大半夜來這哭誰的墳呢?”
聽到他這麼直言不諱,男孩的表情有幾秒複雜,但很快抽抽鼻子,回答道:“媽媽……”
甄平安摸摸對方的頭發,聲音更加溫柔了些:“能去幫我弄九塊兔肉來嗎?”
一點安慰不帶的啊……
淩衣嘴角微抽。
男孩似乎也沒想到面前笑容溫柔的少年如此不近人情,愣了會,點點頭:“嗯。我家就有……”
“一個人能拿到嗎?”
男孩再次鄭重地點頭:“可以。我爹喝醉了……”
“好。”
甄平安拉住已經擡腳的男孩,扭頭招呼鬼燈籠:“繼續帶路。”
鬼火搖曳,領着兩人一貓走過墳地,穿過片小樹林,又走下很長一個坡。坡上草木叢生,隻有很窄一條路,但土路被踩的很踏實,一看就被走過很多次。
隻是小路兩邊都是黑黢黢的草木,四面都是黑黢黢的山巒,飄蕩着各種怪異凄厲的聲響,時遠時近,若有若無,陰風陣陣,枝葉簌簌,唯一的光源是團綠色鬼火……即便如此,這小男孩也沒臨陣脫逃。
百分之一歸功于小男孩的勇氣,百分之九十九歸功于甄平安的神經病。
滿嘴騷話,和鬼魂聊得有來有回,硬是讓高冷的鬼魂幽怨地講起了陳年往事,訴說她是怎麼被丈夫辜負,被婆家欺負,被娘家抛棄,被整個村子的人欺負,上吊慘死……
小男孩哇哇大哭,說他娘也是如此,恨不得抱住燈籠當場認個幹媽。
燈籠也淚流滿面:“好孩子,下次把你的八字捎在燈籠裡,幹媽一定來接你。”
?
男孩哭聲頓止,立即冷靜下來,拽拽甄平安的衣角:“到……到了嗎?”
甄平安語氣爽朗大方得多:“孩子幹媽,到了嗎?”
“就在前面了……”燈籠幽幽道,像是歎了口氣:“在墓碑那裡。”
随着這口氣歎出,鬼火開始逐漸減弱,照亮墓碑一角後,猝然熄滅。
一陣風拂面遠去。
“啊啊啊啊啊!”男孩忽然跳起來,緊緊抱住甄平安:“有、有東西摸我!!”
“沒禮貌,那是你幹媽。”
甄平安蹲下身,打量墓碑。摸一摸敲一敲之後,轉身疑惑:“你怎麼還在這?”
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