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樓該交給誰呢?”曾媓不經意間念出聲來。
趙月華适時請求主持通天樓重建,言辭懇切地想為曾媓分憂:“兒從前不孝,惹阿娘擔憂,我想為阿娘做些事。”
曾媓聽後,先是皺着眉頭看向趙月華,過了好一會,才露出笑臉,誇贊道:“月娘長大了,知道心疼阿娘。”
曾至信死後,還沒有一個人可以長久呆在曾媓身邊,連在曾媓身邊侍候的年輕禦醫也很快失了寵,沒有在宮裡再見過他。平城公主怕曾至信的事連累自己,忙着再送新人給曾媓,反而被駁回,受了曾媓斥責,才消停了幾分。
趙月華常常入宮伴駕,她感受到她的母親身上的孤獨,她的母親仍在渴望一個人的慰藉。這種慰藉是權力、兒女給不了的慰藉,便請蘭徽在民間為她留心容貌姣好的男子。
九月二十九日,瑾兒四歲生辰。
趙月華早在一月前向京師權貴發下請帖,無人不應。通天樓現下出事,趙月華特意辦得低調些。
也耽誤不了筵席上載歌載舞的喜悅氣氛,衆人杯觥交錯、語笑喧嘩。平城公主最熱衷宴會,難得見不愛出風頭的趙月華邀權貴辦宴,特地好生打扮一番,前來赴宴。
談笑間,帶金钗,着黃衣紅裙的平城公主惹得幾位官員眼睛離不開她,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平城公主的驸馬不久前剛去世,就沒聽過她缺席哪一場宴席。咱可得學學平城公主的氣度。”
“尹夫人可能不知,平城公主的驸馬在時,她的府上也是夜夜笙歌、朝朝歌舞,入幕之賓不知凡幾,可憐驸馬兩鬓花白還得受此折磨。”
好幾位夫人等平城公主落座,惹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平城公主一雙含情桃花眼,玉面珠肌,櫻桃小嘴,纖腰細肢,年輕時就是出了名的美人。這麼多年過去,平城公主美貌不減,舉手投足間反而多添了幾分妩媚動人的風韻。
同為四十多歲,官員在家嫌棄自家夫人是人老珠黃,卻在外暗瞄平城公主,小心思根本藏不住。夫人們都隻能酸幾句,再次在宴席上痛飲數杯。
等宴席結束後,趙月華命侍從将賀禮送入庫房,獨對宰相尹知山送上的瑪瑙牡丹杯上了心。
對于皇家來說,瑪瑙不算稀奇。西域中有一小國曰狄國,盛産瑪瑙,多年前依附大昱,現依舊臣服于大應,以曾媓為尊,年年進獻成色最好的瑪瑙。
趙月華看得多了,自然分辨得出珍品、凡品。
對于尹知山來說,即便他官至宰相,也上任不久,雖得曾媓器重,也未曾聽過賜瑪瑙一說。況且若是曾媓所賜,他也不敢把禦賜之物送給他人。那便隻有尹知山由其他途徑獲得。
尹知山送上的瑪瑙杯紋理細膩,層次分明。趙月華曾經去東市玩過,偶爾得知民間市面上這種瑪瑙極少且價值連城。
尹知山出身寒門、科舉入仕,好不容易爬到宰相位置上,若真是他買來的,那倒是厲害。
“阿娘,好癢。”瑾兒在一旁嘟囔着,手忍不住往臉上碰。
“瑾兒,别動。”趙月華不再多看賀禮,立刻反應過來,輕輕拉着瑾兒的手,止住他進一步的動作。
見他臉上、脖子上出現紅疹,立刻命醫士來診治。公主府上人多,怕有什麼意外,特地提前請醫士入府候着。
等醫士一檢查,竟是瑾兒被喂了酒導緻的,還好量不多,隻需服上三日藥,紅疹必能消退。
“怎麼回事!瑾兒怎麼會喝酒,你們是怎麼看着他的。”
趙月華難得生氣,她擔憂人多眼雜,為護瑾兒安全,将她身邊的貼身侍女盡數安排去照顧瑾兒,引得全屋的侍從跪下,大聲表忠心,卻無一人說得清楚瑾兒喝酒一事。
趙月華掃視全屋侍從,沒人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個不中用的東西,這麼大的事都發現不了,以後還怎麼伺候瑾兒。”
趙月華心疼地看着瑾兒遭罪的模樣,果斷下令,聲音不怒自威:“好啊,既然沒人承認,那就都發賣了,換一批忠心的來。下次如果有人再給瑾兒喂些不幹不淨的東西,豈不是也沒人知道。”
她當機立斷處置了貼身侍從,又怕手裡沒人,便立刻令牙婆來,先挑選幾個可以幫襯的侍女。
剛好有兩個氣質不俗的,都是二八年華,一人懂醫、一人善武,當場定下來,為二人賜名,前者喚沉香,人沉穩些,後者喚琥珀,人活潑些。
二人很快便上手,沉香體貼入微,琥珀粗中有細,哄得瑾兒又笑了起來。
趙月華頗為滿意,再讓牙婆擇日另為她挑幾個好的來。
牙婆知曉趙月華大方,忙不疊地應下。
沉香陪趙月華照顧行安時擡頭偶然一瞥,似瞧見了什麼,怕出錯,鬥膽仔細端詳了趙月華的臉,心中有數,關切道:“公主,您臉上亦有紅疹,是否有些瘙癢症狀。”
趙月華點頭,平靜地止住她接下來的話:“筵席上我無意用了些桃子便如此了。從小的老毛病,我服用一粒藥丸便好,你不必擔心。不過你,可以給我講講蘭徽近來如何,我好久未見到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