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和音向趙月華禀告她查得之事,趙月華才驚覺并非一間寺廟有問題。
災民本月仍有一小批人湧入京師,和音見大元寺果真是對災民拒之門外,本欲離開時,在災民聚集之地,聽災民提起,有好幾所寺廟雖非大元寺這般不近人情,但救濟的糧食米粥稀如水,對待他們言辭惡劣。
災民裡也有人也感歎,不該對救濟他們的寺廟多加指責。
可有更多像成化寺這樣的寺廟,對災民提供足夠的新鮮食物,且僧侶平易近人。他們自然知曉哪些寺廟是真慈悲為懷,難免對大元寺這樣的寺院心生怨氣。
說着說着,群情激憤,有人提醒:“那可是當今陛下的人管理的地方,你們也敢多嘴?”
所有人才歇了氣,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垂頭喪氣。
趙月華同和音在此事上心有靈犀。
且不說趙月華明面上,為京師所有佛寺都捐過金銀,單是曾媓對悲田院一事尤為上心,每年撥過至少三筆善款。且每筆善款,極為豐厚,就是為了讓寺院有足夠的銀兩、糧食救濟百姓。
對于成化寺,趙月華私底下單獨贈過不少善款是不假。可有其他寺院像成化寺一樣赈濟災民,深得民心的,說明寺院的錢财并不缺。
大元寺的僧侶以無錢拒絕善待災民的說法簡直是可笑之極、荒唐至極。
如若下發的錢一文都不用在百姓身上,錢又會到哪去?那悲田使又在幹什麼?悲田使代表官府管理悲田院,正是有官府作後盾,讓百姓不敢多讨論此事。
趙月華覺得此事沒有那麼簡單,她決定進宮面見曾媓。
進宮前,和音欲言又止。
趙月華看出來和音神情不對,問道:“阿音,你有何顧慮?”
“公主,我混入災民中,見大元寺的僧侶拒絕災民的請求時,聽他們嘴裡小聲念叨過什麼。隻是未等我細想,他們便趕人走。我總覺得我對他們嘀咕的很熟悉,隻是一直未想起來是什麼。”
和音坦誠相告。
趙月華并未多想,隻說:“不急,你且慢慢想來。我先入宮。”
等見到曾媓後,卻不是趙月華預想的情形。
祠部郎中岑沖已先于她入宮求見曾媓。
祠部乃禮部管轄的四司之一,掌祠祀享祭,國忌廟諱,宗教之事。大應僧侶無須服役交稅,為避免有人鑽空子,有祠部負責核實僧侶身份。
“兒見過母親。”趙月華見岑沖在旁,面上不顯,從容行禮。
“月娘,你來得正好。岑郎中向朕禀告,京中的大元寺有僧侶侵吞善款,需要救濟災民時卻無物可給。大元寺的住持空雲法師想将他們綁至官府,秉公處理,卻被人攔了下來。你可知是此人是誰?”
趙月華困惑地搖了搖頭,心下卻有了一個名字。
“就是悲田使元紳!在赈災一事上貪贓枉法實在是愚蠢至極、狂妄之極。”
曾媓許久未真正動氣,此時她看上去怒不可遏。
趙月華隻覺得一切太巧。
“不知岑郎中如何知曉元紳貪贓枉法?”趙月華向旁邊的岑沖發問。
“臣從前識人不清,與元紳交往密切,觀他近日比以往驕奢淫逸,才心生疑慮。探查後發現有大元寺的僧侶不務其業,再去詢問得知,正是元紳為他們掩蓋過去。因元紳身份特殊,直接接觸悲田院所有事宜,無人敢多言。”
“也是,本公主才想起來,元紳正是你舉薦給母親的,當得一句識人不清。這麼說來,岑郎中檢舉元紳也真是是鐵面無私。”
岑沖聽到此話,再度下跪,俯首貼耳道:“請陛下責罰臣識人不清之罪。臣一得知元紳是這種人,便立即向陛下禀明,不敢有徇情枉法之心。”
曾媓知曉岑沖素來膽小怕事,但也沒有不敬之心,便饒了他:“罷了。你知錯就改,及時舉報,算功過相抵。岑沖,萬僧會上朕可不想再看到出現纰漏。”
接着又向蔓兒下令:“蔓兒,拟旨,命金吾衛抓元紳入大理寺,細細審問清楚此事來龍去脈,不得放過任何一個貪贓枉法的。”
岑沖連連稱是,恭敬告退。
蔓兒領命,寫下诏書。
曾媓等岑沖退下,不解地問:“月娘,你對岑沖有何看法。難得見你對大臣得理不饒人。”
“兒隻是覺得近日災民不易,負責赈災的悲田使火上添油,此人是岑郎中推薦的,罔顧阿娘信任,實在令人惱怒。”趙月華乖巧道。
曾媓聞言,不再多心。同趙月華、蔓兒二人談起萬僧會一事。
每年七月十五是盂蘭盆節。今年,曾媓早早下旨,将在京師舉辦萬僧會,邀請各州各寺廟僧人參與,為大應祈福。
可聊着聊着,曾媓忽覺身體不适,命蔓兒、趙月華退下,召魏子玉前來侍候。
趙月華、蔓兒行禮退下後,蔓兒親自送趙月華出宮。
“阿娘這些日子似乎總是心慌不安。”趙月華見曾媓有恙,特地多問了一句。
“是,禦醫已為陛下配好歸脾湯,隻需按時服用便可緩解。公主不必太過擔心。”
趙月華對曾媓的身體放了心,便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