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平城公主自認看到了曾媓眼中流露出對她的不屑,她第一次想親手殺了曾媓。
可她立刻盤算過,她僅憑一己之力根本做不到。
自曾媓遇刺後,凡近曾媓身者,都需搜其身,以防帶有利器。她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沒法殺死她。她若當場表露出對曾媓的不滿,隻會如草芥一般消失于世間。
她唯有假意悔改,向曾媓認錯。
曾媓放過了她,再未召見過她。
此後,平城公主夜不能寐。每天晚上她都能夢見尹知山,偶爾是昭義公主。
她越發堅定決心,她要殺了曾媓,她要向皇位上的那個人報仇。
趙月華道出她對平城公主最後的一個疑問:“你怎麼能和戎國人勾結?他們殺了昭義,殺了你的阿姐。”
“你以為我會像他們一樣忘記她嗎?昭義嫁出去後,你們誰在乎她究竟過得好不好?我費盡心思才能求得昭義的些許境況。當我聽說她死的時候,我流幹了淚水。她人那般好,卻客死異鄉,連同她的孩子們。”
平城公主聽到昭義公主,語氣又激動起來。
“為了殺死共同的仇人,總要犧牲一些什麼。”
對于平城公主來說,和戎國人合作隻是巧合。
她的驸馬長年任鴻胪寺卿一職,多次接待過戎國人來京。她早年間為了解昭義公主的近況,曾花重金向戎國使臣買來消息。
戎國使臣利令智昏,想着隻漏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并無影響。
一來二去,平城公主漸漸了解戎國人不少情況。可她沒算到戎國皇帝的心狠,昭義在戎國呆了二十二年,生育兩子一女,還是無法在戎國活下去。戎國皇帝糾集西域諸國起兵來犯時,殺了昭義祭旗。
多麼心狠的皇帝。或者說皇帝就該這麼心狠。
昭義恨毒了他們,卻無可奈何。
平城公主這些年,沉浸于男歡女愛,根本不知道怎麼能在短時間内殺死曾媓。
她思來想去,終于想到了戎國人。
戎國人好戰,他們一定清楚該怎麼做。
十幾年邊關無戰事,兩國關系稍緩,可依舊緊張。
當年一戰,兩國早已是血海深仇。戎國使臣有點本事,這麼多年在戎國地位不減,還是昭義認識的那個,她借與戎國使臣的關系與戎國中有權有勢的人搭上關系。她十分清楚戎國人自當年一戰後,也恨毒了大昱。在曾媓登基後,一直希望攪亂大應時局。
雙方一拍即合,戎國沒有能力攻打大應,隻能從内部入手,借機刺殺。
平城公主心想就算戎國人殺不了曾媓,但是萬僧會上有刺客,搞砸萬僧會,也可以讓所有人看清曾媓根本不是天命所歸,老天無時無刻不在懲罰她。
“既然我與戎國人有同樣的敵人,不妨借他們之手除了曾媓。屆時,他們能殺了曾媓最好,成與不成,他們都逃不出京師,也算為昭義償命。我已經聽說潛伏于京師的戎國人都抓住了。以曾媓的性子,這些人都不會好過。”
“月娘,我以為你表面對曾媓臣服,同我一樣,心中有恨。你派侍女來探大元寺,我摸不準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你會查得多深。為防走漏計劃,我同戎國人商量推幾個死士出來頂罪,我還殺了元紳。隻要沒發現戎國人在,一切都好說。一步錯竟步步錯。”
平城公主終于對趙月華說出與戎國人合作的目的。談到侍女時望向和音,和音在旁不動聲色,仿佛隻有趙月華才能引起她的反應。
“我逃不掉的。戎國人和祠部郎中岑沖都是因利幫我,大難臨頭,牆倒衆人推。”
平城公主從這開始,一直觀察趙月華的神情:“月娘,我不知柳仲暄是否真的謀反,我反而猜測,柳仲暄或許是被曾媓授意杜威冤枉緻死。曾媓不是做不出來。那可是你親自求來的姻緣,我不信你真的能放下一切。”
趙月華沒有裝出對此話驚訝的樣子,她隻說出:“放不放得下不在我們。有時我們隻能放下。”
平城公主希望可以勾起趙月華對曾媓的恨意,卻不曾想趙月華想要的更多。
這次,趙月華說出“放下”時,不再為曾經的自己難過,心中有幾分怅然若失,更多的是對權力的堅定。
“我覺得你們都一樣悲哀。還是你們比我聰慧一些,我從來都是個笨女人。可我甘之如饴。”平城公主她有種直覺,趙月華在掩飾些什麼,可趙月華不說,她看不破,挑撥并無可能。
平城公主向趙月華說出最後一句遺言。
“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最後一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趙雲婉若是死,絕不會死在曾媓手上。”
趙月華沒有多說,恭敬告退。
走前,她特意回頭望了一眼平城公主。以後不會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