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大理寺卿窦逢泓帶着人證物證,當衆斥責杜威八大罪。
“杜威第一罪,罪在内亂,□□亡弟之妻;第二罪,罪在不義,昔日身為禦史中丞,借審問之名逼死上級,即前禦史大夫;第三罪,罪在不睦,為财下毒謀殺親弟;第四罪,罪在不孝,辱罵父母雙親、供養有缺;第五罪,罪在不敬,假陛下之罰以彰己之威,假傳陛下口谕,強搶貴女為妻;第六罪,罪在不道,審問官員施以極刑;第七罪,罪在惡逆,毆打叔伯,目無尊長;第八罪,罪在謀反,在京,杜威大肆誣告國之棟梁,緻陛下蒙騙,緻社稷不安,在外,地方官員懼杜威淫威,多有行賄于杜威或縱容其子奸淫擄掠,行賄之财取之于百姓,杜威之子迫害百姓,百姓怨聲載道,若非陛下德澤深厚,天下激變也。”
窦逢泓義憤填膺、慷慨陳詞,杜威一人縱是打斷,也被窦逢泓怼了回去。朝臣聞杜威之惡,毛骨悚然,未到初秋,已有寒意。
不等曾媓表态,太子趙崇苻呈上奏折,斥杜威有不臣之心。他性子說好聽是謹慎,說難聽些就是軟弱,素來不願摻和是非,可他覺得趙月華這次說得對。
“杜威嚣張,陛下莫不是在利用他鏟除我們。”趙崇苻聽趙月華說起杜威陷害他一事,眼裡心裡都是恐懼,他知道太多人被杜威害死,實在不敢冒險反對曾媓。若是曾媓非要殺他,他隻能選擇引頸受戮。起碼那樣,他能死得體面些。
“阿兄,阿娘若是真要殺你,早就動手,何必等到今日。母子間的事,再怎樣也容不得一個外人來做。”
是的,這是他和陛下母子間的事。東宮詹事崔戬也這樣提醒過他。
趙崇苻順從本能,信了趙月華,他唯一的妹妹。
安王曾少川随即附和,多添上幾樁杜威的罪過。一時間,不少臣子随安王出列,怒罵杜威十惡不赦、罪不容誅。
杜威早已戰戰兢兢,見窦逢泓身旁的侯惇恨毒了他的眼神,險些失聲,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上滾落。他心知,唯有祈禱曾媓網開一面。他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全身卻不自覺發軟,抖如篩糠。
趙月華尚不知道早朝上的事,而是臨近蔓兒回府的時候,先到蔓兒府上候着,帶着兩壇好酒,蘭徽酒樓新釀的好酒,暫稱“醉三生”,還未在市面上售賣,她就先得了幾壇,來借花獻佛,恭候佳音。
蔓兒自端午後,一直在盤查曾媓發怒前見過誰,是誰在搗鬼。在趙月華的牽線下,蔓兒同董與樂見了一面。這一面既是道别,亦是找人。
層層抽絲剝繭後,蔓兒傳來消息,找到了朝中最有可能、最有能力說服曾媓懷疑蔓兒的人,即杜威。
董與樂對親朋好友從未袒露過心有所屬。唯有一次,一次醉酒。杜威在參加宴席時,曾試探過董與樂為何年過三十,尚未婚娶,稱一位貌美如花的侄女愛慕董與樂已久,想招董與樂為婿。三下五除二間,借着醉意,杜威将董與樂的心思套了出來。董與樂還自以為将情意掩飾得很好。
近日,杜威在審問昔日同僚後,求見曾媓次數最多,每次都有告發之人。隻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曾媓隻命杜威審問幾個位低權輕的官員。漸漸,蔓兒也覺得杜威面聖時常常觀察着自己,待她發覺後,杜威又面色如常,不再緊盯。
蔓兒自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才沒當回事,卻不知她早被盯上,更不知她與董與樂的關系在杜威耐心地打探下,露出端倪。
杜威針對蔓兒,讓趙月華意識到杜威已經是一條瘋狗,在到處咬人,隻為穩固他在曾媓身邊的地位,為讓曾媓隻願意信任他,他将竭盡所能讓曾媓懷疑一切。今日是蔓兒,下一個或許就該是太子、是她。
可萬幸在杜威這類人在曾媓眼中也隻是條狗。曾媓看上去再怎麼寵信他們,都隻是讓他們呆在禦史台,還有刑部、大理寺在名義上制衡禦史台,不曾将杜威提拔至宰相這一重位。在曾媓設局敲打杜威時,趙月華就知道曾媓從來不在乎杜威等人的聲譽,曾媓隻在乎刀子朝向何處,刀子鋒利與否。
惡犬兇殘狠毒,為主人看家護院、捕殺獵物最為高效。一旦惡犬毀了主人的名譽,就到了兔死狗烹的時候。
曾媓現在覺得杜威還有用,沒有棄之,或許認定朝中殺的人還不夠多,沒能全換成她的人。
但趙月華等不及了,她不想去賭曾媓的英明神武,不想去賭曾媓會不會再次疑心她們。曆史總是告訴趙月華,“不要做羊,要做一隻狼”。她選擇先下手為強。故而,她托和音同蘭徽去調查杜威、杜昌銘和杜威剛提拔到身邊的親信。
她會給曾媓一個必須殺杜威的理由。
和音廢了不少功夫收集線索,甚至去了一趟黔州。待和音基本上将杜昌銘在黔州所作所為查清楚後,她先到杜昌銘府上蹲守,蹲守的第一日,就碰到一女子要逃出杜府。
杜府家丁不是好惹的,很快發現有人逃走,将此女子追到河邊,要将她逮回去。黔州城中的河水湍急,多有人不甚掉落下去,葬身河中。甚至,河中還有多具奉杜昌銘之命丢下去的屍體,家丁以為眼前女子不敢動作,正要逼上前去。女子剛烈,看出家丁心思,甯死不從,等不及和音出手,那女子面無懼色,直接跳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