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找本王不知有何貴幹?”
安王曾少川對趙月華想見他的緣由甚是好奇。趙月華來訪本是為他的二女兒曾妙滢。
想起曾妙滢,曾少川便來氣。他早就想好曾妙滢和親不成,曾媓勢必會在她的婚事上照拂一二,多半是一位日後在曾媓心中有資格位及宰相的青年才俊。天大的喜事硬生生被曾妙滢換成入宮随侍曾媓左右的機會。
若是他的女兒在宮中可以為他探聽消息,倒也未嘗不可。可他覺得曾妙滢越發目無尊長,對他閉口不談宮中之事也就罷了,還敢明裡暗裡評判起他為官處事。
現在,曾少川一看到曾妙滢就頭疼。可當曾妙滢被曾媓賞賜一處住宅後,即将搬出安王府時,他嘴上指責曾妙滢“學誰不好,非學公孫蔓”,心裡有一處忍不住落空。
都說女兒貼心。大女兒木讷寡言,與他無多少父女情分。小女兒太小,正是不懂事的年紀。二女兒自幼活潑,口齒伶俐,長得最像他。她被曾媓選為和親公主時,他真以為曾妙滢就要與他父女永隔兩地。
安王妃等傳和親旨意的人走後,才敢發洩,淚如決堤,哭得像個淚人,求曾少川可否讓曾媓收回成命。
曾少川舍不得這個女兒。
當聖意和女兒二者擇其一時,他猶豫了。但不是猶豫選擇前者還是後者,而是猶豫以何種方式讓嬌生慣養的女兒接受聖意,不要惹是生非,免得傳到曾媓耳裡,惹曾媓不快。作為臣子,作為安王,他必須選擇聖意。
卻不想,曾妙滢比他想象得要堅強。當曾妙滢在他面前不哭不鬧,安心備嫁時,他怎能不憐惜這個乖巧的女兒。
他到底沒真對曾妙滢動怒,在曾妙滢準備收拾東西入新府時,他特意請旨休假一日,就是為親自送曾妙滢出府,再看看能否為她的新宅打點一二。
今日,趙月華送曾妙滢從宮中回府後,曾妙滢便在安王妃的叮囑下收拾餘下東西。趙月華随即找上了他。
眼前的趙月華容光煥發,魅力更勝從前。一直以來,見過曾媓、趙月華的人,都說女兒肖母,曾少川不以為然。他覺得趙月華美則美矣,在性子上完全不像曾媓,通身的氣度與曾媓并不相同。
名義上,趙月華是曾少川的弟婦,可他的弟弟曾少臣幼年離家,同他情分淺薄,少有往來,他與趙月華私下更無走動。
曾少臣與趙月華分府而居早是公開的秘密。曾少川知道此事時,特意松了口氣。趙月華深得聖寵,曾少臣手握兵權,二人結合看似佳偶天成,實則對曾少川來說卻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最初,曾少川隻想順利繼承他父親的爵位,後來,在曾媓登基後,他的野心在曾媓的重用和親信的追捧下得到極大的滋養。東宮太子有的賞賜,他未必沒有,那是否意味着曾媓也會屬意他當太子。
一旦想到金碧輝煌的龍椅,曾少川腦裡忍不住為曾媓選他找好理由。一來他同曾媓同姓,二來曾媓除了她的子女外,殺趙家人時從不心慈手軟,三來曾媓千方百計在朝中、地方安插曾家人,即便是庸才也照用不誤,她不甘心将江山拱手送回。
在他看來,曾家裡除了骁勇善戰的曾少臣,無人可與他争寵。現下,他總算摸清楚曾少臣的性子,深居簡出、不愛交際,這樣的人隻能做忠臣,沒有本事拉攏朝臣為君,稍稍放心些,漸漸一門心思關注着東宮太子。
至于旁人,隻要有價值皆可試試能否拉攏。他對趙月華的印象主要還是一個深受曾媓寵愛的公主。
趙月華前些年不愛與王公大臣走動是出了名的,也就是曾媓登基後轉了性子,但從未與曾少川正面打過交道。在他的下屬口中,趙月華變成一位菩薩心腸的善人,每年為趕考學子送金箔棉衣卻因其光明磊落,無人說她收買人心,偶爾在平康坊為小倌豪擲千金,最多被人感歎一句潇灑風流。
想到這,曾少川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對趙月華越發客氣。
“本公主收到一封書信,與安王有關。想着你我二人畢竟是一家,本公主同妙滢也算投緣,何不賣個人情,幫襯一把。”
趙月華一邊說着,一邊将袖中書信遞給安王。
曾少川年過四十,兩鬓較同輩多了些白發,臉龐不可避免多了幾道皺紋,依舊可以窺見幾分年少時的俊朗,身形因安逸享樂而發福,成天笑呵呵的,通身散發着溫綿敦厚的氣質,卻在看完書信後,臉色突變,雙眼漸漸瞪大,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萦繞着他。
書信通篇是杜威犯下的罪過。欺君罔上、殘害忠良、貪贓枉法、縱子行兇等等十大罪。最重要的是,信中末尾提及杜威将上書誣告太子和安王謀反。
一看見“謀反”二字,曾少川腦裡閃過的是一個個因謀反罪名而冤死的名字。
曾少川收斂笑意,眼睛微眯,盯着趙月華問道:“公主,信中内容可屬實?”
“千真萬确。這是杜威的親信侯惇送來的,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曾少川知道侯惇這個人,一直在禦史台做事。杜威幾度在禦史台隻手遮天,親信不少,侯惇的官職太小,本來沒資格讓曾少川注意到,但就是最近,杜威用順手的人基本上都入了獄,新提拔了幾個人上位,侯惇一躍成為禦史台裡除杜威以外,地位最高的人,讓所有盯着杜威的人知曉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