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大年初一,腦袋懸在褲腰帶上的朝臣并沒有那個膽子去多次血洗朝堂的暴君跟前鬧天鬧地。
于是百無聊賴又被滿腦子有一腿折磨地抓心撓肺的葉徽之,便自由地遊蕩到了冷宮裡。
蒼雪戎用床單給自己做了個吊床,寒冬臘月,把自己懸在了正屋中間的房梁底下。
并強烈要求冷酷不愛說話的如霜給自己講深宮鬼故事,不講就去上吊,要自己變成鬼故事。
如霜不動如山,任你鬧翻天,我自巋然不動,鬧麻了一指頭戳昏。
可憐這又瞎又殘的大将軍一朝虎落平陽,當真是将深宮的冷暖人情曆了個夠。
于是要求太監必須每天給自己捏十個雪人端窗台上放着,還必須不重樣,否則就去死。
軟弱的小太監妥協了。
于是,當葉徽之開冷宮大門的時候,正看見蒼雪戎單手支着後腦勺,瞎着眼點評窗台上那十個花紅柳綠的雪人。
“這又是在做什麼?”葉徽之并不怎麼敢靠近這斷袖,遂免了如霜等人的請安,讓人把自己推到了窗前,“這些巴掌大的小雪人,怎麼個個還塗着不同顔色的染料?”
“沒辦法,臣被陛下關了小黑屋,隻能每天變着花樣讓自己心裡舒坦些。”
“這好看嗎?”葉徽之和一個黑白相間的不明之物面面相觑,對大将軍的審美很憂心。
蒼雪戎從吊床上翻下來,一路撞翻了桌椅闆凳無數,終于挪到了陛下身邊,于是傾情指導,“看見這隻黑白相間的貓了嗎?”
葉徽之注視着這坨不知名的黑白玩意兒,“貓?”
“對,黑貓警長,特牛逼,單手幹掉一隻耳。”
“一隻耳又是什麼?”
“一隻耗子。”
“耗子怎麼會隻有一隻耳朵?另一隻耳朵呢?”
“因為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企圖勾引貓去打狗,結果反沒了一隻耳朵,”蒼雪戎陰陽怪氣,“好端端跑冷宮做什麼,看我死沒死?”
葉徽之不動聲色拉開距離,孤鶴似的身子在層層棉衣和狐裘底下也不顯得臃腫,他太瘦了,“臘月一過,将軍就24了。”
“嗯,”雙目失明,蒼雪戎便側過耳朵去聽。
“父皇在将軍這個年紀,已經把朕的三弟都生下來了,”葉徽之斟酌再三,禮貌問他,“将軍怎麼還不成家?”
可是有難言之隐?據說經常騎馬的人多少都會影響子嗣,葉徽之眸光飄忽。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蒼雪戎笑道:“我不是你們,沒遇見喜歡的,我甯願一個也不要。弱水三千,我也隻取自己的那一瓢。”
葉徽之回神,緩緩放松,“原來如……”
“何況攝政王需要我,好男兒志在四方,大業未成,成什麼家啊!”
陛下磕磕巴巴:“那……那倒也是。”
不出意外這就是個斷袖了吧!
陛下如坐針氈,讓人傳膳。
飯菜很快上齊,冬天天寒,禦膳房便送了暖鍋。
蒼雪戎如今雙目失明,最初吃飯的時候,很有一翻狼狽,經過數頓磨練,如今已經能很好地把飯菜喂進自己嘴裡。
吃飽喝足,葉徽之好整以暇,“将軍年歲也不小了,可有喜歡的姑娘?”
蒼雪戎放下筷子,不耐煩,“你們皇帝都這麼喜歡給人做媒?要利用我就不要給我相親,惹毛了撂挑子不幹有你急的!”
葉徽之連忙安撫,“是朕錯了,朕不會說話,将軍不要生氣。”
“當皇帝就是好,”蒼雪戎陰測測地,“雙标也能光明正大。隻要求我用少年時的态度對你,你自己卻不拿當年半分情誼對我,外面守着清和衛,房頂守着暗衛,屋裡六個殺手全天貼身伺候,還要毒瞎我的眼睛!”
葉徽之讓他息怒,“眼睛很快就要好了。”
蒼雪戎一掌拍在桌上,驚動如霜當即拔刀,“息怒什麼息怒,我在北地可從不曾吃過這些委屈!”
“可你如今是俘虜,若将軍不願做俘虜,不如朕把将軍永遠留在宮裡?葉徽之笑意盈盈,“隻要将軍從此從北地抽身,朕敢保證,将軍一定比現在快活。屆時衣食住行皆有人伺候,遠離殺戮,不見血腥,哪怕朕死了,運氣好,你也能衣食無憂,說不定還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好不好?”
蒼雪戎勃然大怒,“你要把我閹了!”
“你……”葉徽之被這粗話梗得欲言又止,“朕不會閹你!”
“不當太監還永遠留在宮裡,“蒼雪戎瞬間收斂脾氣,笑得輕佻,“難道是當皇後?”
葉徽之緩緩原地坐端正,腦子再次開始循環有一腿。
他果然是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