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郡百姓免賦稅五年,在朝廷新派官員未到之前,江夏一應事宜,全權由清和衛接手。
丞相嶽雲鶴官複原職,統領百官。因封江夏郡一案牽連官員衆多,兩日後,太學歲課提前,應試中第者,若考究無誤,便入尚書令下為官。
原尚書令華安遠晉禦史大夫,位列三公。
自先帝駕崩,趙王造反被誅,白河學宮一系受趙貴妃影響,被封嶽薛三家打壓得擡不起頭,至此,終于再次回到了桌面上。
自案發到破案,再到處理犯案人員,可謂雷厲風行。江夏一衆官員被抓時,不少人還蒙在鼓裡。
一時間,神威大将軍後人羽戈之名響徹天下。
若要問羽戈是誰?
昔日,楚高祖率領十五萬大軍與神威大将軍羽況戰與環河,羽況率三萬大軍鏖戰兩晝夜,死戰不退,三萬大軍無一人存活,羽況萬箭穿心,死而不跪,長眠于河壩上。
羽況死後,高祖心有餘悸,一路殺進帝都,趙殇帝率百官投降,為活命,竟将羽家數百人盡數枭首,送于高祖。
隻有唯一的幼子,因幼時身體不好,自小被送到海外島嶼養病才逃過一劫。
經此一事,神威大将軍忠義之名響徹天下,楚仁宗年間,史官修訂前朝史書時,還特意為神威大将軍立了傳。茶樓酒肆間,尋常百姓家,提起這位大将軍,也多是溢美之辭。
而及至高祖,仁宗相繼去世,穆宗登基,蒼潋謝師下山,入北地軍營。彼時穆宗大敗,左右皆死,蒼潋神兵天降,萬軍之中取敵軍首級,救穆宗于危難。穆宗驚為天人,一問之下,才得知此人乃是前朝神威大将軍羽況後人的徒弟。
因救駕有功,且面貌俊逸,武功不凡,蒼潋成為穆宗新寵,雖隻封了從三品的将軍,但穆宗将最寵愛的妹妹洳明公主嫁了過去,自此,蒼家成為新貴,一路封賞,甚至隐隐有成為新一代世家的苗頭。
若非二十一年前那事,隻怕現在的蒼雪戎,會是葉徽之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
“你看,”葉徽之一身玄衣未着帝冕,他發黑如墨,随意披散着,襯着雪一樣的肌骨,顯得雙唇那一抹殷紅,總有種不祥的妖異,像極了從雪地裡爬出來的豔鬼,“隻要你查,朕就敢殺。”
蒼雪戎不置可否,這案子從案發到查清,用時不到五天。哪怕他再怎麼雷厲風行,手段暴虐,也不可能短短一夜就理清所有事。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他不僅一夜間理清所有事,所有尋常人難以拿到的證據,就像那隻餓昏了頭于是撞了樹的兔子,也都争先恐後往他手裡送,甚至不需要去守着那個株,便拔蘿蔔帶泥,所有證據全部到手。
賬本在郡守密室,密室在書房,嶽離陽到時,甚至當場逮住了一個企圖銷毀賬本的黑衣人,此人武功不濟,不過一合之數就被嶽離陽擒住,徹底釘死了一衆官員死不認賬的官員。
他前腳回京,後腳薛藜就進京,前後相差不過一夜,說是一直跟在他身後也不為過。
薛藜告訴嶽若白,半月前她在廣夏抓采花賊時,無意中發現一處地方,那裡藏匿了大量底部刻有官印記号的白銀,蒼雪戎聞訊,立刻派人去查,果不其然,那處宅邸地窖下,藏匿了至少十萬官銀,宅邸主人好巧不巧,剛好就是封佪養的外室。
至此,所有證據全部齊全。
蒼雪戎原以為就算如此,封佪這隻老狐狸也必定難纏,誰知封佪看到所有證據後,竟供認不諱。
事情進展得過于順利,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一切,而這隻手,他甚至不知道是葉徽之還是太後,抑或……攝政王。
他回京路上的那把彎刀,那群眼見不敵便逃,逃不過便自戕的北狄人,總讓蒼雪戎莫名不安。
“如何,大将軍,朕說到做到。”葉徽之仰頭,琉璃一樣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像極了一隻攆山追獵,捕到野物的狼犬,在矜持地向主人讨要一句贊賞。
蒼雪戎不動聲色,心道如何什麼如何,要叔叔拍拍你的小腦瓜喊你一聲好孩子麼?那不得氣死你。
他是三月的生辰,還有兩個月才滿18,在蒼雪戎穿越前的那個年代,這個年紀的少年人,應當正是高二高三的時候。
别人在籃球場徜徉放縱,而他已經登基經年,别人的未來還很漫長,而他……隻剩下11個月的壽命。
“如何什麼?”蒼雪戎垂眸,神色淡淡,“等封長歌回來,陛下可千萬也要這麼志得意滿,省得他不造反。”
葉徽之臉色漆黑,“你!”
好容易生氣,蒼雪戎勾唇,放低聲音,溫柔極了,“我,我什麼?臣以前以為龍顔大怒是雷霆萬鈞,前幾日才知是龍顔大喘,陛下,您悠着點,這回,可别再氣岔了。”
葉徽之咬牙,“朕——”
“小陛下,别氣了,”蒼雪戎後退一步,“您這脾氣,幸虧沒有後宮,否則,怕是連後宮妃嫔都不敢争寵——畢竟吵兩句您就能氣暈,誰還敢惹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