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蒼雪戎倚在廊柱上,望着葉徽之遠去的背影。
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與這小皇帝心平氣和地說話是什麼時候了。
自從查出當年構陷蒼家的幕後黑手不僅有封氏、華氏,更有桓帝的默許授意,他就再也沒給過這小東西好臉色。
偏偏這小鬼滿肚子壞水,總是不死心,一次次往前湊,回回都要被氣得跳腳。
楚皇葉氏一脈生性多疑,兄弟阋牆,父子相忌,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葉徽之作為嫡長子,從出生起就是衆矢之的,他還沒出娘胎就不知受了多少嫉恨,生下來又有個偏心到骨子裡的爹。
其餘孩童受了委屈多少還能在母親懷裡撒嬌,但封溟那時已經成了她那一代的當家人,比起貓崽似的的兒子,她更在意的是拿到手的權利。
在這種環境下長到九歲,葉徽之表面上矜貴淡漠,但畢竟還是個孩子,一點溫暖就能讓他潰不成軍。
所以從北地歸來,帶着他上蹿下跳到處玩鬧的蒼雪戎,毫無意外地成了他的感情寄托,兩人一度形影不離。
然而情愈深,恨愈切,真心一旦遭到背叛,便成了這世上最烈的毒。
“你這麼駁他面子,不怕他惱羞成怒,讓你生不如死?”
一道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薛藜一襲水藍長裙,不知何時半靠在窗棂上,“神天菩薩,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蒼雪戎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怎麼進來的?我不信葉檀會這時候放你入宮。”
“說明我有本事,”薛藜雙手一撐,翻窗而入,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腰間環佩叮當作響,滿頭珠钗搡動,很是熱鬧,“那小毒蛇口蜜腹劍又心黑手狠,你幾次三番不知好歹,拒不受他拉攏,我要不來,隻怕你是走不出這永安的。”
蒼雪戎聽着一耳朵的叮叮當當,被這藍色聖誕樹煩得耳朵疼,“不知道還以為要去跳盛裝舞步——見過封溟了?”
“那是自然,也隻有溟姐姐會照顧人,好看嗎?”薛藜展開雙手原地轉了個圈,險些被過長的裙擺絆個狗啃泥。
蒼雪戎懶得理這堪比兄弟的女人,上前一步關好窗,随着木窗發出“咔嗒”一聲輕響,問道:“師傅可還好?他這麼由着你這麼野馬似的亂竄,是他老人家是改性了,還是你命硬了?”
“都不是,”薛藜一把撕開裙擺,随手化作齑粉,“他死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蒼雪戎一頓,猛然回頭:"死了?"
“就在你們出兵的第三天,”薛藜把過長的袖擺卷到手腕上,用内力溫好茶水,替蒼雪戎斟好一杯,“被發現時,人已經僵了。”
她推過熱茶放在一側,示意蒼雪戎坐下來,“我找人驗過,無毒無傷,所有知情人都說是——”
她擡眼,一字一頓:“壽、終、正、寝。”
蒼雪戎脫口而出:“不可能!”
“為防影響你們,這事我一直瞞着,直到不久前收到消息,說王爺敗走北地,你被困永安,我才晝夜不停,趕來相助,”薛藜捧着茶杯,“當真是好一出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