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照對上裴萸,可比對上阿秋要輕松太多。因為兩人武學都是軍陣出身,又都是長兵器,遠距離格鬥更能發揮她天生神力擅使重兵器的特點,可謂打得酣暢淋漓、意氣風發。
對上阿秋那種近身纏鬥專找空門的刺者,則隻能用束手束腳施展不開的憋屈來形容。
槊锏連續相交,擊撞不斷。裴萸且戰且走,且是被司空照壓着打的形勢。
朔方軍雖然無人出聲,可人人看得聚精會神。隻親眼見這一戰,便沒白來建章城一趟,朔方軍亦絕不會再以為京中無人。
畢竟禦林軍第一人,“銀鞍白馬”司空照大統領對戰裴家的回龍槊,這在軍中也是萬難一見的高手對決。
裴萸雖是且戰且走,但身形策馬絲毫不亂。司空照便已估出她的策略是“示敵以弱”。
裴家的回龍槊之所以有名,那就是在于出其不意,在敵人萬料不到時的掉頭反擊。
這回龍槊之陰沉,倒真是像極了裴元禮這個人。
司空照雖然看似占盡上風,卻一直提神戒備,提防着裴萸的随時反擊。
就在此時,異變忽生。
先是神獒營中的那隻巨大鐵籠,忽然幢幢而動。且還有鐵鍊碰撞的聲音響起。
然後神獒營軍士忽然都不明所以地騷動起來。
司空照敏銳地察覺異常,激戰中仍抽空望了一眼,卻并未發現什麼亂象。
然後,一聲驚天動地的猛獸咆哮聲自鐵籠中傳出,直震得人耳欲聾。
兩邊的戰馬齊齊站立不住,忽而開始揚蹄亂蹦亂跳。
這中間,也包括司空照所騎乘的那匹玉龍照夜白馬。
此馬雖然神駿,但锏來槊往之間,猝聞虎嘯,亦是失驚之下,前蹄跪倒。
而此時此刻,正是裴萸先以槊前挑,挑開司空照來锏,随後倒轉槊尾橫掃的一擊“回龍”槊擊。
司空照猝然馬失前蹄之下,整個人因失去平衡前倒,恰以背承受了這一記“回龍槊”,白馬受擊之下向前猛沖,司空照下馬背,向前猛跌而出,吐血倒地。
朔方軍士兵在馬受驚之時已經各自提槍戒備,此刻仍是無人說話。
參軍諸茂早已從中軍策馬來到前方觀戰。他見司空照落敗,已打出一個手勢,陣前便搶出數名軍士,将司空照連人帶馬急救回陣,簇擁于軍中。
諸茂再打出一個手勢,朔方軍陣型變化為沖鋒的尖刀戰陣,前為長矛手,其後一字擺開弓弩手。
他一字一句地道:“朔方軍的兒郎們,這便随我沖到皇宮去,即便身死此處,皇上、少師,還有關内侯,必然不負我們!”
馬上手執長槊的裴萸直到此刻,仍然有點發懵。
這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結果。
在她的想象中,以司空照之能,即便猝不及防下被她的回龍槊擊中,也必定能架住格擋。
司空照披有重铠,但這一槊她實是用足了全力。畢竟要面對的是司空照的天生神力。
她斷沒有料到,原本要押送入宮的白虎此刻突然會因兩軍對壘,刀來槍往而焦躁咆哮。
更沒料到司空照最終不是以锏擋格,而是被迫以血肉之軀承受了這一擊。
司空照不知生死,而現在事情的性質就完全變了。
當面挑釁、襲殺禦林軍大統領。即便是爹,也很難為之講話了吧。
即便是娘,恐怕也沒法原諒。
而且面前,還有一支遠道而來,卻親見維護他們的司空照被挑落,正群情激憤的朔方軍狼師。
裴萸于這一瞬間,忽然明白了曆史上那些生死抉擇之際,忽而造反以至于遺臭萬年的臣子将軍的心情。
有一種反,叫不得不反,因為形勢逼人。
不做罪人,就馬上要變死人。
眼前的朔方軍自進城到這一刻,終于爆發了最大的死志和殺氣。
裴萸能清楚的感受到這一點。
這似乎是她想要的結果,又似乎不完全是。
以籠車阻道,逼迫朔方軍先動手,局勢隻要一亂,就以不遵軍紀為名将這支朔方軍拿下,屆時無論對朝廷還是李重毓,主動權全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