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墨夷明月的名聲,除了對外統一宣傳的“以德服人”,内部還有一個叫“百無禁忌”。
他本身就是執法堂的堂主,至于他想要判誰有罪,端看他怎麼操作。
當然,墨夷明月很少随心所欲,一般判決公正。但不排除他為了不讓阿秋生氣,拿十三影中的一二三人開刀。
不過說到底,這些都隻是可能,而阿秋從前,亦一直是按規矩接受考較,從未這般地敲打過十三影者。
阿秋向前進了一步,不經意亮出右臂間的“刺秦”,笑吟吟地道:“我從前從來沒有傷過你們,想來你們也不怎麼感激。現在我功力剛複原,且恢複得亦不是太好,如果為了脫困,隻能殺掉你們中幾個人,想必師父也不會怪我。”
蠍影被她前進之勢迫得倒退一步,其餘各人亦不得不随之退後。隻這一步之退,陣形便出現了些許紛亂破綻。
他此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堂主阿秋,今日就是來破壞規矩的。
大概,神兵堂的規矩,從今日起便要改寫了。
蠍影心念電轉,歎息道:“我等身為神兵堂影者,隻知忠于堂規,并無選擇。堂主要如何,那便如何罷。”
阿秋手持镂月,凝聚劍意,目光變得閃亮迫人。
她的劍法,嚴格來說并非出自顧逸傳授,而是武學大成之後,拿到一樣兵器,自然便知道如何拈其輕重,從哪個角度,走哪種軌迹出手。
刀用于斬,劍用于刺,這是兵器的天性。
顧逸于她有點撥之功。而她受影響最大的,還是中秋宮宴上親自所見的,上官玗琪的冰篁劍舞。
劍舞與劍術不同,是其用法不同,但其行劍的節奏、出劍的方法,劍身角度的調換,與步法身法的配合,已然都在其中。
此刻阿秋感觸最深的便是,劍乃百兵君子,果真不假。
即便于生死須臾的決鬥之中,劍客也自有其灑脫超逸風度,那是與刺者一擊必中的決心、殺手招招要命的打法顯著不同的氣質。
非獨人能煉器,器亦能煉人。
阿秋手中“镂月”緩緩掣出,而在劍身完全掣出之前,十三影者人人均緊盯着她手中的镂月,無人敢動一分一毫,更遑論發起攻擊。
皆因她周身氣勢與劍勢合而為一,銳意升騰,整個人便如一柄剛出冶爐,毫光流動的寶劍,沒有人敢撄其鋒芒。
其實十三影若一擁而上,她一柄劍,速度再快,也無法同時攻擊這麼多的人。
但人劍合一渾然無缺的境界,給他們造成的心理壓力,便是誰先動手,誰便會先承受“镂月”淩厲無匹的攻擊。當然,其代價就是性命。
神兵十三影齊出的情況下,其中的每個人幾乎是從來不用考慮丢掉性命的情況的。
但今次不同,因為阿秋已經有話在先。
她要拿人開刀。
首當其沖的蠍影,感到的壓力最大。
他幾乎想也不用想,便能知道,阿秋今日若要殺人,首選對象必然是他。
他幾乎是含糊的,茫然地想起,以往那麼多次考較,他都是遵循堂規行事,從未思考過一分一毫的變動的可能性。
他怎麼沒想到過,堂主有一天會掉過頭來,必殺他而後快呢?
大約是因為蘭陵堂如此這般的機制存在已經足夠久,久到他忘記了還有其他可能。
若他今日便會死,遵循堂規究竟還有什麼意義呢?
還未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一劍掣若閃電驚雷,已然在他身後綻開,将他身後其餘十二人整齊與他切割而開。
他甚至不知阿秋何時閃到他身後。
十三影向來同進退,可蠍影蓦然發覺自己已經陷入孤軍作戰的境地。
他大驚之下,反手想要制敵,喉間已然被一線冰冷鋒銳抵住。
刺者對于刺器都有天然敏感,他此刻感知得到的,便是刺秦濃郁的古兵之氣。
右手“镂月”,左手“刺秦”,加之阿秋的身法,本就是天下無雙的快若鬼魅,此刻更是被她發揮到了極緻。
蠍影在刺秦細細鋒芒抵于喉部壓力下,被迫緩緩跪倒。一刹那間腦中閃過無數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