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一時被她問得語結,半天才歎口氣,道:“是我先背叛師門,決定和……少師一起。我不怪他,隻是,他已公開将我逐出門戶,我确再無顔稱他師父了。”她不由得順着上官玗琪的話,便以“他”稱呼萬俟清了。
上官玗琪亦歎了口氣,道:“無論如何,現在你也不會有心力管這些,我們還是解決眼下的事吧,先回東宮。”
阿秋聽得她歎息,卻是真為自己憂心,歎息中的憂慮是假不了的,況且上官玗琪身為飛鳳之首,根本無需做作來讨好她,不由得心生暖意,道:“好。”
此刻夜深,趙靈應未來得及下令解除對阿秋的禁令,兩人目前仍不便接受羽林軍軍盤诘,隻能展開輕功身法,逾牆過屋,一路向東宮掠去。
其實比之阿秋,上官玗琪對東宮要熟悉得多,故由她帶路。天色即将黎明,此刻正是天明前宮城中守衛亦都打盹的時刻。她白衣飄拂,輕盈若鶴,起落提縱均如踏雪無痕般不動聲色,與阿秋的“地隐”之術可稱雙絕,便連牆根下值守的士兵,做夢亦不會想到頭頂上有人方才踏過。
直到踏足東宮阆華殿前的那一刻,忽然一陣青光自階上石柱後爆起,如瀑布星流般直射向上官玗琪足下。
這暗器發射的角度和時機均極為刁鑽,皆因上官玗琪正在空中下墜,避無可避,且即便勉強避得了膝蓋足下,亦避不過上半身,皆因墜落之勢已成,此刻腳下虛空無立足之點,根本無法變換方向躲避。
從此人發出暗器的時機,亦可知他應暗中觀望二人已久,隻是一直不動聲色,等待最好時機。
突遭伏擊,上官玗琪卻是臨危不亂,立時抽出背上“冰篁”,伸劍下擊,以迎暗器來勢。
上官玗琪應變之速,出招之快皆無可指摘,誰也不會料到她身為東宮飛鳳衛首座,在東宮之前竟然會遇到暗器伏擊,她的應變之策已稱得上是冷靜完美。
但阿秋看得分明,她若果依原勢分劍橫掃,必然還會有避不開的毒針。
這并不是上官玗琪預計不夠全面,而是她并不知道,對面發射暗器之人是誰,第一反應下隻按常理估計了。
但阿秋卻一眼識出了,那大篷青光正是青蜂針,乃蕭長安的獨門暗器。
她并不能從暗器發射的手法看出任何端倪,正如上官玗琪亦看不出來。但以她對蕭長安的了解,他既然在此蓄謀伏擊上官玗琪,就必然還有後着,絕不會由着上官玗琪一劍便将他的暗器盡數劈蕩開去,那便毫無意義。
當此之際,最好的應對方式,便是讓蕭長安完全預料不了上官玗琪接下來的變化。
阿秋人已在半空,立刻加速下墜,并以帶鞘的镂月劍挑向上官玗琪腰間,運勁将她斜撞出去。
上官玗琪借此外力,正好改變原來去勢,往左偏移了兩尺方才落地。
果不其然,上官玗琪剛一落地,在她原來位置便有兩點寒星貼地掠過。若是她依照原勢落地,即便能以冰篁掃開那一大瀑青蜂針,也躲不過剩下這後發制人的兩枝。
上官玗琪面沉似水,持冰篁在手,伫立當地不發一言。
而澄靜無波的眼神,卻瞧着緩緩自柱後走出的蕭長安,看他作何解釋。
蕭長安伸了個懶腰,将紫竹箫插在身後,狀似無意地笑道:“竟然是姐姐們回來。我在西偏殿一覺醒來,卻聽得外面有動靜,以為是東宮來了刺客賊人,立刻出來迎敵,卻沒想到是兩位姐姐,實在抱歉。”
他這番話天衣無縫,阿秋卻根本不能相信。
因為他出手的時機太巧,若阿秋當時離上官玗琪距離再多得半尺,便無法及時幫她,上官玗琪少不得挨上兩針。
阿秋不知蕭長安為何要暗算上官玗琪,卻很清楚這小子一言一行均難以測度,更不能輕信,尤其是針對她自己以外的人。
上官玗琪的美目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任何人在那樣的注視下,都會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壓力。
因為上官玗琪的目光,亦是她所修行的劍道之外顯,暗合劍法宗旨。
隻有毫不心虛的人,才能面對她的目光而毫不膽怯。
蕭長安不着痕迹地避開她的目光,轉向阿秋,大驚失色地道:“你怎麼弄得一身這樣子?”
阿秋不知他是作态還是認真,不過此刻她的衣裳的确因被煙火燎過,又沾上了煙灰炭屑,的确是有些狼狽。她猜想自己頭臉亦好不到哪裡去,聳聳肩道:“不巧碰了場火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