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朗。孩子。
無論現實中的趙靈應、夢境中的謝朗、褚元一,蘇錦蘭,都曾反複提到“那個孩子”,前朝的皇嗣,也是上官皇後的遺孤。
但以阿秋當時夢境中所見,密室裡僅她一人,并沒有什麼孩子。
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襲上心間,而這卻是她一直以來千方百計回避,不願意去細究的念頭。
“那個孩子。”
若此事果真着落在謝朗身上,她已經大概知道了“那個孩子”最後的下落。
栎陽宮裡,那個夢的最後,是謝朗面無表情地靠近她,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她。
“這世間本不該有你的,去蛇腹中吧。”
上官玗琪眼見得阿秋神色變幻,陰晴不定。她自認識阿秋以來,從未見過她神情波動如此形于面,立感外邊情形異常。
她立即輕拍阿秋肩頭,示意她讓自己看一眼。
這一拍,卻将阿秋似自夢魇拍回了人世。她感激地向上官玗琪一笑,便側身讓她來看。
其實作為刺者,這般毫無防備地讓人拍上肩頭,平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阿秋幾乎是本能地,對上官玗琪可說沒有任何防備之心。
眼見上官玗琪看着禁地外情形,眉頭亦是擰了起來。
這其中的三人,兩名大巫與趙靈應,上官玗琪與阿秋是一道見過的,因此也能猜到趙靈應想幹什麼。
但這般地用巫術将大衍君主謝朗拘來,一旦他有什麼差池,中央震動,顧逸又不在,值此内憂外患之際,可并不是好玩的。
此刻,室外忽然安靜,鈴聲與骨杖頓地之聲,都霎時止住。
上官玗琪忽然看到,那女巫者祈蘿的目光,極快地朝銅鏡這邊瞥了一眼,随即移了開去。
上官玗琪心頭暗凜,不敢再看,轉身對阿秋低聲道:“她怕是發現了我們。”
褚元一悶哼一聲,不信地道:“這銅鏡經三次折射,此機關為我安師兄所研制,巧妙無雙,将人的目力影響減到最弱,我曾親身試過的,即便是我本人在外面,若非一早得知,也完全覺察不到有人窺探的。”
阿秋卻心知祝由門自有勘探地形地理及偵測環境、物性的心法,恐怕祈蘿一早便能察覺這裡有人氣異動。至于銅鏡的裝置,她該是有所疑才能發現異常。
隻聽得祈尚大巫的聲音,極之柔和地道:“不必害怕,找到那孩子,你便可以解脫了。”
他循循善誘,更壓低了聲音:“你拖着這劍,走了一路,很累的吧?不要緊,很快我們就結束了。”
謝朗拄着劍,隻管喘氣,卻絲毫不答。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隻聽見謝朗喘氣的聲音,卻沒再聽見任何動靜。
趙靈應率先打破沉默,不耐煩地道:“你們究竟有否成功地令他返入當年情景?”
祈尚冷冷地道:“他肯領着我們走這一路,便已經是最好證明。”
趙靈應不以為然地道:“據我所知,陛下以往亦常有獨自深夜到這裡來。或許是緬懷舊人。這不能說明什麼。”
阿秋與上官玗琪這才知道,謝朗在親自下旨将栖梧宮封閉之後,竟然也是常常深夜進入這裡來的。難怪上一次,他能恰好撞上上官玗琪私闖此地。
而阿秋亦不得不暗自慶幸,自己那麼多次夜入栖梧,都未曾與這位皇帝對面撞見,否則,查出她的來曆可疑,怕不隻是下入掖庭那般簡單。
祈蘿溫和的聲音響起道:“他以往獨自夜行,必定不是這般模樣的。”
上官玗琪附在阿秋耳側道:“這倒是。上次我在此撞見謝叔叔時,他神智清醒與白日一般無二,見我違他禁令,當即龍顔大怒,立時叫我滾出這裡去。雖則我自幼至今,從未見過他如此盛怒,但仍可知他其時神智是正常的,隻因萬沒想到我入宮的目的是為了查栖梧宮,才怒極失态。”
趙靈應微哂道:“可我要的并不是他夢遊夢魇,我要的是從他口中吐露那個孩子的下落。”
祈尚冷然道:“這事并不像昭容想得那般容易。陛下能自謝家一個最不起眼的子弟,一躍而為今日的天子,心志堅毅遠非普通人能比。他不會輕易被操縱。我們能成功将他自寝宮誘導至這裡來,已是趁着他本身便有心結癔症方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