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安面不改色地瞧着,她那兩根索命的手指離開他的咽喉。
阿秋沉聲道:“那麼,你可知道我究竟是什麼人?”
蕭長安眼中浮現笑意,漫不經心地道:“我知道你身手高強,在拜師顧逸之前,便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但是,我不想知道你是什麼人。”
這倒是大出阿秋的意料之外。因為如阿秋所言,以蕭長安的行事風格,本來是不該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身邊人的。
若給他知道阿秋的底細,完全可以以此要挾和控制她。而這也是他本來一以貫之的行事風格。
蕭長安的目光凝注于她的臉上,輕輕地道:“無論你是什麼人,我都自認擔當得起。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自認給得起。”
阿秋始覺心頭微顫,不能承受地垂下目光。
但那也隻是一瞬功夫,而後,她擡起頭來,直視蕭長安,道:“你不問我的事,我很感激。但是,”她的目光再度瞥向樹木掩映之中的栎陽廢宮,斬釘截鐵地道:“你若将主意打到栎陽神君頭上去,我們便會是敵人。”
她想了想,補充道:“他避世多年,于人無害。任何事都不應找到他頭上去。”
栎陽神君隐身于這所廢宮,又靠陣法來隐藏行迹,必有他的難言之隐。以蕭長安的心計和手段,若要對付他,可比對付厲無咎和顧逸容易得多了。
她必須先将話放在這裡,無論蕭長安聽或不聽,她都須劃下道預作警戒,這便是江湖手段。
蕭長安不置可否地瞧了她半晌,忽然道:“你是否已答應了他?”
阿秋猝不及防錯愕地道:“答應他什麼?”
蕭長安神情始大為釋然,輕松地道:“隻要他不來攪擾我的事,放過他又何妨。”
他不欲再談及此人,轉換話題道:“你可知我急着來找你,是為何事?”
阿秋方想起這節,以往宮中,從沒有什麼事是急等着她處理的,甚至于要令蕭長安一刻都等不得,竟要到栎陽廢宮來找她。立即問道:“出了什麼事?”
蕭長安神情始凝重,道:“北羌甯王斛律光已到京城,目前下榻飲馬驿,太子殿下着我請你,因他要你陪他一同去見甯王。”
飲馬驿位于京城之郊,此刻護衛驿站一帶的,已是刀槍林立,軍甲鮮明的北羌王軍。
阿秋出宮之前,太子謝迢令她戴上遮面的面紗,并特意囑她佩镂月劍,随他乘馬而來。而此刻同行的,還有她的另一位大師兄,左相公儀休。隻謝迢卻并不清楚阿秋與公儀休的同門關系了。
阿秋先不明白為何非要戴上面紗,謝迢解釋道:“我已沿途打聽過了,北羌王師強橫刁悍,狼顧而蠍行,若見得陪我到訪驿館的,是個美貌女子,恐生出輕視不臣之心。”
阿秋道:“既如此,不若讓其他人陪師兄你去,何必定須我去?”她話剛出口,卻發現确實如今合适人選中,除了蕭長安是男子,其餘如司空照、上官玗琪、裴萸等都是美貌女子,比她自己亦好不了多少。
謝迢道:“若為我安全計,其他人當然也可勝任。不過最重要的是,大衍如今隻有你方可代表老師。”
阿秋明白過來,此刻謝朗病倒,宮中主事者為宸妃,那也是個北羌人眼中的“美貌女子”。謝迢出面去迎接斛律光實為無奈之舉,而加上代表顧逸的她,方可增加此次會面的份量。
她也由此明白了謝迢為何非要她帶上顧逸的镂月劍。镂月劍殺伐征戰天下,乃顧逸武德的象征,持此便如見顧逸本人了。
她思索應道:“難怪師兄要騎馬過去,也是不想作婦人态,縮在宮車之中,怕令那些士兵看輕。”
謝迢苦笑道:“若你見過那些士兵的虎狼殘暴行徑,便絕不會認為我這些措施是多餘。”
阿秋道:“若真是如此,師兄倒不如調裴大小姐的神獒營過去,帶着那數百頭眼如銅鈴大的獒犬,必能震懾北羌人。”
謝迢苦笑道:“這又是另一個問題:斛律光好歹是為議和而來,是國賓,我們不能故意抽調雄師精兵張揚,重重圍困,那就變作了刻意炫示挑釁。”
阿秋心想也是。若神獒營此刻便和北羌王師打起來,那這和是議還是不議了?況且也顯得太無風度。
所以謝迢的應對之策,便是輕裝簡行,隻帶阿秋過去,既彰顯了誠意,又不緻過于張揚跋扈,令北羌人生出誤會。